冬天，一棵草的凋零

我就和奶奶站在时代的对面

无言私语。日子恨恨漫过枝头

只有风毫无生机的摆渡，像一叶扁舟

重复的楫桨，找不到方向的快感

医院的病床上，我看望那个饱经沧桑的

时代老人，那是我奶奶

吊针、药物、暖水瓶、氧气筒

这些简单医院用品，是奶奶不可缺少的

生命元素

从那天起，我很快明白一个道理：

人的命薄如纸，纸的两面就刻着生与死的符号

我伤心的哭了，看到病重的奶奶以及

奶奶那被岁月侵蚀的大骨节的脚和腿

那晚我未合一眼，在医院陌生的地方陪着奶奶

她躺在床上，不能安睡，我就坐在床边

我真的担心她从床上摔下来

背着奶奶做心电图、b超、化验

我心里像背着一股亲情的重量

身上有无法估量的责任，而医院其他的病人

上楼下楼，很吃力也很费劲

从出院的那天起，奶奶在为自己慢慢画上句号

度量生与死的距离，而我一直叹息生命的苦短

奶奶得的是乱喊乱叫的无名病，难道她在为自己

一生的不平而发出最后的召唤？在夜里，家人进入

沉沉的梦，在奶奶窑的左侧，那是我的卧室

我静听奶奶的声音，我知道，我一定要珍惜这奶奶

仅剩的遗产

奶奶是在农村长大的，和爷爷是同村同邻

奶奶的勤劳、细心，爷爷都看在眼里

一辈子，他们的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唯一遗憾的是，奶奶未能给这个家带来

传种的苗子——儿子，这给了奶奶不小的压力

一辈子，受人小看、歧视，她就在那样的境况下

不安、焦虑，甚至给自己赌气

我妈是她唯一的女儿，从小受到惯养、疼爱

这真能给家庭带来欢快和笑声

自从我爸进门以后，我们兄妹也

一、二、三、四接连出生，这对奶奶或

整个家庭绝对是最大的喜悦，奶奶终于

舒了一口气，“没有儿子，孙子一大堆，不亏”

她抱呀哄呀，一天，一年，十几载……

把我们相继拉扯大，而她却迅速老去

记得很清，就在我家的土炕上，奶奶

呻唤着爷爷的小名和她孙子的名字

我顿时感到：时间是多么的可怕

胜过病魔对人的折磨，我疼奶奶

一年后的腊月十七，奶奶最终是受尽了阳间的

苦难和折磨，在夕阳下沉的黄昏，大约六点

她安静地走了，走向天堂，永远……

再也听不到奶奶病痛的呻吟了，那时

我哭的很伤心，我爱奶奶

五天后，奶奶被葬进了地府

那朵隆起的土骨垛，像奶奶的ru*房

就成了奶奶全部的记忆和葬礼

一个人，一辈子，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是

被深埋？

在奶奶的坟前，我沉沉地叩了几个响头

我真希望奶奶接受我的礼拜

很多次，我梦见奶奶，这是我和她最好的幽会

有时我想，她一个人深深的睡在地下，很安详

她不在疼痛，不在牵挂，我想奶奶

2007年（农）3月29日那天，这是奶奶的

百天，我真不敢想象奶奶出生的百日是多么的

欢悦，笑声隆隆。而这一天，是奶奶祭日的百天

我有点愧疚，我真的为奶奶的去世感到痛惜

她活了短短七十载，对一个人，这是太短了

从亲人的面容上，可以看到他们内心是多么的沉重

又一次上奶奶的坟，坟上长出了青青的草，那是

奶奶年轻的笑脸，但奶奶的遗容、穿着、棺材

这都让我永生难忘，那是不能随风漂泊天涯的

一沓烧纸、一件纸活、一柱香、一壶酒

这都给了我新鲜的记忆，永远刻在我的心里

永远……我想奶奶，我爱奶奶，我更爱奶奶

那个时代人坚强的灵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