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一壶月光下的酒

这些年养成的习惯，在每个星期六打电话回家。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只是和母亲唠叨。尽管距离遥远，但听到她爽朗的笑声，内心总有一种安静。

有时，母亲会数落几句。少喝点酒，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不能像你的父亲一样，酒鬼。其实，在许多朋友眼中，我都是一个不善于喝酒的人，这可能是在许多场合，我都是低调处理。所以，朋友或同学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善后工作少不了我的一份。

说到酒，可能有点遗传因素，连哥哥这个在几年前滴酒不沾的人，在广东打工数年后竟然什么酒都来，让人大跌眼镜。关于爷爷如何能喝酒，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但却经常从父母吵架的时候，母亲对父亲喝酒咬牙切齿的神情可以猜测一二。现在，想想，喝酒都是有原因的，只不过，这里面是自愿还是逼上梁山，难以说清。

春节短暂的假期，几乎天天喝酒，常常喝得人仰马翻，后来，竟然是谈酒色变。客家人自酿的黄酒，入口甜如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糖水酿的。但两三杯下肚，后劲上来了，开始头重脚轻，说话也没有逻辑。这里得说说我的母亲，每年的十一二月，母亲就开始准备酿酒的工作，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同样是一半水，一半白酒，酿出来的酒味道很好。

现在，一个好友去了深圳，喝酒的气氛少了。平时上下班，也没有功夫招待自己的肚子。到了周末，两个人，就去市场溜达，买一些菜，再拿上两瓶雪津啤酒，然后吃家乡带来的花生，倒也是颇有一番情趣。这个时候，也感觉时间转瞬即逝，突然就觉得自己渐渐老了，也开始理解父亲喝酒的无奈。父亲最终是倒在他在最喜欢的酒上，正如在《专辑·父亲》说的那样：

你说，酒真是一个好东西

而通往未来的路上，酒是丑陋的家伙

过河拆桥。扔下盟友，扔下春天

你的身体像一架飞机紧急迫降在大地

于是，一场病，在我经过的地方

抛弃了我们这些落难无辜的人

世界提前散场。你的舞台

面临一场严峻的考验

我开始失落，然后发现

天堂与地狱不过是一步之遥

其实，喝酒后看书的感觉很好。春节的许多个夜晚，在那个安静的村庄，一本《林清玄散文》一直陪伴着我。平时在喧嚣的生活体会不到东西，在酒后有了很多不同的滋味。所以，这本在04年就看过的书，已经沾上灰尘的书又被我带回福州。而书的有一篇《温一壶月光下酒》的文章，让人掩卷后依然回味无穷。

“喝酒是有哲学的，准备许多下酒菜，喝得杯盘狼籍是下剩的喝法；几粒花生米一盘豆腐干，和三五好友天南地北是中剩的喝法；一个人独斟自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是上剩的喝法。”

“喝淡酒的时候，宜读李清照；喝甜酒时，宜读柳永；喝烈酒则大歌东坡词。其他如辛弃疾，应饮高粱小口；读放翁，应大口喝大曲；读李后主，要用马祖老酒煮姜汁到怨苦味时最好；至于陶渊明、李太白则浓淡皆宜，狂饮细品皆可。”

这些妙趣横生的句子，如果没有深厚的功夫，是无法写出，而没有一份高贵的灵魂和情操，要想做到这一点，在现代的生活，如登蜀道，难上加难。

■欲望森林

楼下突然热闹起来像一壶沸腾的开水。我知道，这是“六he*c*”开奖的时间到了。我知道，楼下的人，都是当地人。他们的生活，很简单，无非是打打牌，摸摸麻将。没有了土地，他们除了坐着拿房租，没有找其他的工作增加收入。

这个时候，总会想起我的家乡，那个靠近广东的小镇。几年前，“六he*c*”疯狂地从广东传来，高赔率让整个小镇的人欲望都点燃了。疯狂到怎么样的程度，不仅大人在玩，连上中学的学生，还有七八十岁的老人都在玩。那个时候，常常可以看到一群群人聚在一起研究码报，看上面的阴阳五行、成语、谜语和歇后语，猜波段，押单双；或者准时看中央电视台的《天线宝宝》、《天气预报》和《天天饮食》，像一只迷路的蚂蚁寻找出路一样渴望一夜暴富。记得我的一个婆婆，在我大学放假回家，在我面前唠叨，你一个大学生，文化水平高，帮我瞧瞧今天晚上出什么特码？她已经是八十几岁的老人了，生了几个女儿都很孝顺，手头里有一些钱，看到某某人又中了，内心也开始着急。我自然没有答应，其实，对于这些东西，我也看不懂，也不想看到这些曾经那么熟悉的人，一步一步地走进自掘的坟墓。后来，也常常听母亲说，谁又输光了家产，谁拿买化肥的钱去押“六he*c*”，谁又去杀人，谁想不开跳楼……

疯狂的几年，究竟被“六he*c*”卷走了多少钱，死了多少人，没有人知道，唯一可以看到是那些年的春节，晚上的鞭炮少了很多，赶集的人再也没有熙熙攘攘一片繁荣的场面。前不久，看《南方周末》和中央电视台的经济频道，看到有关“六he*c*”的报道，就写了这一首颇受剑啸大哥赞赏的《凹凸辑·坐井观天》。

时间小心翼翼地指向晚上的八点三十分

这是这个村庄集体醒来的时间。楼下的男女

在凝神静气屏住呼吸几分钟后开始沸腾

有人唏嘘感慨，有人嘻笑打闹

有人拍着大腿跺着脚哭爹骂娘

闭上眼睛看见红色的钞票滚滚而来

更多的人三五成群在交流经验，开始琢磨下一次的押注

津津有味地研究码报上的阴阳五行、成语、谜语和歇后语

准时看中央电视台的《天线宝宝》、《天气预报》和《天天饮食》

然后守株待兔。你们看，现在，这些我们曾经十分熟悉的人

已经让上帝驱逐到十八层地狱

“上帝已经死了，人类前进的道路

不再受到别人的干扰。”此时，你看见

它们像癌细腻一样在大地迅速蔓延①

攻城掠地。一群群人咳嗽，发高烧

卧床不起，死不瞑目，停止呼吸，最后腐烂

剩下的人前仆后继，继续淘金

闯红灯，再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愿，更多的人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或者说，这可能在我这些年经历了太多的生死，渐渐明白的一个道理。

平安是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