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不值得后悔

作者:李军　

那年秋，她和他一同跨进了那座紫红而宏伟的大学校门。

她叫慧，家住川北农村。很有些山里姑娘的清丽和腼腆。

而他呢?一米七三的个头，白面书生般长相，校园里有名的“帅哥”。

翌年“五四”节，系里组织文艺演出。他一曲《爱你爱在心里头》赢得了众多师生的掌声。轮到慧出演节目时，只见她羞羞答答地走上舞台，却给同学们讲了妈妈曾给她讲过的一个《好鬼的故事》……

“哪里有鬼呀？”慧站在舞台上，隐隐听见女生莉跟她身旁的瘦子男生低低的议论声。慧的脸一下羞得更红了。她恨不得脚下有个地洞好让自己一头钻进去……那时，几声稀落的掌声象是对她讲述的“好鬼”故事的嘲弄。

然而，慧留意起他来。

慧和他同系不同班，俩人经常在操场上相遇。相遇时，他会对她莞尔一笑，露出他一口好看而又整齐的白牙。

秋天，他托人从香山带回红叶，送两片给慧作书签；而慧呢?也托同学从南京捎回几颗雨花石准备送给他。可有好几次，她与他相遇了，她却总没勇气拿出来给他。冬去春又来了，那些晶美的雨花石仍藏在慧的抽屉里……

不过，在慧的梦里，常常有了他的笑靥。

“莫非，他就是我要找寻的白马王子”?有时梦醒，慧会长久地沉醉在那甜甜的梦境里，她会傻傻地问自己。

然而等到毕业那天，莉却让他挽着她的胳膊，两人笑嘻嘻地来女生宿舍与她和别的女生道别。

那天，几句寒喧之后，待他和莉刚刚转身跨出女生宿舍的门，她却独自一人无声地哭了……

后来，与慧同班的瘦个子男生、莉与他都分配到了同一座城市，不久，几位校友都各自开始了自己毕业后的新生活。

次年秋，他和莉成了夫妻。而慧呢?也经人撮合，最终跟同班的瘦个子男生结了婚。

时光荏冉匆匆过。两年后，慧生下一个胖儿子，莉也为他添了一位娇娇女。

不过，慧仍有些失落感，她后悔自己当时怎么那般没有勇气?本该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为何却让别人乖乖地牵走了呢?

生活里，慧便对自己的丈夫——那位瘦个子男生——莫名其妙地多了些苛责和挑剔；她觉得自己的夫君太平常了。在设计院里，整天跟图纸打交道，回家来，与她更没太多的甜蜜话语。慧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味儿。偿若你问她究竟要什么味儿时，可她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她觉得她俩的生活平平淡淡，没有故事。

有一次周末，慧却偏偏遇上了他——

他被分配在一个机关里搞文秘。看上去，他还是那么潇洒，那么精明而干练。那天，他请慧跳舞，为慧点歌，灯红酒绿的舞厅让慧有些陶醉……慧清楚地记得，他唱的最后一首歌是《友谊地久天长》。是呀，友谊地久天长，恰同学少年，那是昨天的梦!跳舞时，他紧紧握住慧软绵绵的手，慧感到似有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心儿颤得慌，舞步也乱起来。自从两人大学分手后，慧与他虽同在这座城市里，但每天上班下班，她俩仍然很久没在一起跳舞了。跳最后一曲时，慧感觉脸上忽然发起烫来——啁!原来是他的一个热吻。慧再次陶醉地闭上了眼睛，任他搂着自己转呀转呀转呀转……

在回家后的好几天里，慧总觉得有一种沉醉感在伴随着自己……她为莉祝福。慧想，莉比自己年轻漂亮，性格活泼而开朗，谁叫自己那时那么傻呀——慧为自己失去的懊悔起来。

转眼又一个冬天过去了。

这年春季的一个周日上午，慧正在家里洗衣服，许久没到她家串门的莉却敲开了她家的门。那天，小莉长发散乱，一脸蜡黄。见到慧，莉便抱着她拥肩而哭。莉一哭，慧便蒙了。慧急切地问莉：“小莉，您今天是咋啦?”

“我真后悔!他……他不是人!”莉愤愤地说。

“他，谁呀?”

“他朝秦暮楚，装得文雅，背着我却跟“青春”洗脚坊里一个b*子好上了……”莉哭得哽咽着。

“告那b*子去!”慧替莉鸣不平。

“慧姐，那女人怀孕了，死活要跟他。他没了辙，被那女人告发了。如今，他被隔离审查——”莉哭诉着……

慧一下子瘫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慧姐，他毁了这个家呀。往后，我可怎么办呀?”

半响，慧才喃喃地说：“也许，失去的不值得去后悔!”

这句话，像是对莉的安慰，又像是慧讲给自己听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