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素来是坚贞不渝的形象代言人。如果我们不幸被“朋友”出卖,或是见着卖友求荣之流行落井下石之事,最常使用的自慰或他慰的办法就是来句国骂,“奶奶的,狗都不如!”心底也就舒坦了。
乐乐,是我浪迹温州,寓居温州一乡间寺庙时豢养的狗。
之所以给它取名“乐乐”,不过是表达我对它的一份祝福——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别象它的主人,身世浮沉雨打萍似的。
佛家素有爱生护生的优良传统,但是佛门基本上不会饲养宠物。我想这大概有三方面的原因:其一佛家主张“平常心是道”,对任何事物都不能过分地爱嗔痴。其二佛家主张“了生死”,倘若宠物先自己而去,免不了“感时花溅泪”;倘若自己先宠物而去,那又难得“了无牵挂”。第三动物都有其本能的需求,就象狗,到了一定的年龄,免不了发情。然而这样,又容易扰人凡心。第三点是鄙人的臆想,佛门中人是不会联想到这块儿去的。
所以当我三番五次地向当家师提出养狗的请求时,当家师也就三番五次地拒绝了。
说起来凑巧,就在我向当家师提出养狗设想期间,寺庙连续数夜发生盗贼潜入事件。本来嘛,出家人身无长物,没啥好偷的,但不知怎的,他们居然盯上了那几个有着年月的木菩萨!如今这年头啊••••••
于是,当我再次向当家师阐述养狗的好处时,当家师也就默许了。因为一旦梁上君子再犯,至少有个事先通风报信的。
事情颇费周折,我也就愈加珍惜和乐乐的“缘分”。
每天早上我上班下山,乐乐都会送至五百米外的凉亭,虽然没有“执手相看泪眼”的缠绵,但望着它悻悻地回去,我总有着些许不应该有的建立在它痛苦之上的快慰;每天傍晚我下班上山,乐乐都会前来凉亭迎候,摇着尾巴,垂着舌头,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偶尔斜刺里从草丛中钻出,双脚搭上了肩头,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我不希望它过分张狂,做狗和做人一样,内敛含蓄点少吃亏。于是佯装教训它的样子,它机灵一闪,然后又乖乖地磨蹭到你的怀抱,舔着你的脖子。没辙!
一天,两个云游的尼姑前来挂单,因为此处清幽,便又提出长住的打算,当家师心善,且佛门倡导“予人方便自己方便”,也就答应了。
没几日,尼姑背着当家师请当地的村干部到酒店啜了一顿,不久,当家师便被“请”下了山,尼姑也就成了主持。
我能感觉到尼姑并没有赶我走的意思。一来我不会因香火钱而和她产生经济的纠葛;二来我每个月都向寺院交纳一定的搭伙费;三来有个男人,可以保护她们的安全。
我却是另外的心思。自古僧尼不同住,即便我并未出家,但也不想留人碎语;更重要的是,我在心底里瞧不起她们,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们居然还会背后拌脚。
于是,我在单位的附近找了间出租房。
一周之后,我带着火腿肠上山去看乐乐。乐乐瘦了一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尼姑说,乐乐前三天滴水未沾。
我抱着乐乐,抚着它已无光采的毛,“乐乐啊,我们活着都不容易,你姑且随遇而安吧,你以为主人舍得抛弃你吗?主人又有什么法子呢?今天在温州,明天可不知道又得漂泊到何方去?你愿意随主人四海为家?即使你愿意,我也不希望你步我后尘、象一只断线的风筝啊!”
乐乐懂事地舔着我脸颊的泪珠。
一个月后,我再次上山。打老远的,乐乐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于是“汪汪”狂叫起来。我有一丝不快,真是树倒猢狲散,狗眼也瞧人低啊。我大叫一声,乐乐回过了神,猛地从尼姑怀里窜出,箭一般的飞奔过来。
为了活着,乐乐已经归顺于新的主子;不知因为什么,乐乐依然不愿背叛旧的主人。
对于乐乐的变节,我有过怅惘;然而如今,我更表示理解。
2007年6月2日于福善寺平常心书轩
-全文完-
▷ 进入曹正玉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