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傻根任栩麟

发表于-2007年06月01日 晚上7:00评论-1条

<1>

傻根以前叫什么名字,我也记不清了。总之很多年了,人们一直这样叫他。傻根其实并不傻,至少以前并不傻,听人说他出生时生得明眸皓齿、白白净净,一看就招人喜欢。当时村里的一个教书先生抱着傻根说:这娃长大了成,中状元!旁边有人说:嘁,现在都啥年代了,哪有状元?教书先生拧着脖子说:那也是个大学生!

就这样傻根在众星捧月的待遇中成长,几乎没有人不相信他的聪明伶俐。据说他在七岁前已能背诵两百首唐诗,以及心算一百位之内的算术。

傻根的出色引来了别人的啧啧夸赞。傻根爹耳背,但每每有人夸他有个好儿子的时候,他的耳朵就像复生了一样尖锐。每当这时,他总是笑得合不拢嘴,手抻蜂巢里唰唰地大把舀蜜。

傻根的娘逢人就用含糊不清的字腔说:俺儿好!俺儿好……

但傻根到底还是傻了。对于这个结局,没有人愿意再提及,也没有人愿意去回忆。

原因出在七岁那年,他得了一场怪病。傻根一连几天高烧不退,整天抽风转筋,满嘴满嘴地说糊话。

娘急了,抱起傻根四处求神问药。神婆子、算命、抽签都问过了,就是不见好。由于耽误了最佳治辽期,最后命是保住了,但却落下了疯病。整天痴痴呆呆,在人面前憨疯傻笑,时间长了也不见好转。人们纷纷表示哀叹,一颗新星的陨落。

就这样傻根傻了。傻了以后,他爹娘整天愁眉不展,望着傻根直怨命苦。

〈2〉

我和傻根属同龄人。傻根变傻后我的真实想法是为他而感到可怜。而多年以后我却暗自窃喜,我的想法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因为他自从傻掉之后就再也没有上学。傻根不会再背唐诗,他会在我背着书包上学的时候傻傻地望着我,眼神显得呆滞而迷惘,脸上却挂着憨傻的笑容。我如果和他问候,他则会拍着手呵呵大笑。就这样我习惯了傻根的存在,无论寒冬酷暑,无论春去秋来,我总能瞥见那个单薄的身影。

在我记忆中其实傻根很孤独,可他好像并不在乎。只有我才会刻意跟他玩,哄他开心。他好像至始至终都穿着开裆裤,这点尤为滑稽。如果我不在场,他只会是别人的笑料。但他也不是一无是处,他善于模仿别人的各种动作,尤其是喜剧明星的表演。人们在树底下唠嗑的时候对他说:傻根给大伙露一个!他就立即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将那些动作演绎地十分夸张,引来一阵又一阵的捧腹大笑。

傻根无疑是只开心果。村里一旦有什么喜庆,他都要跟过去凑热闹。有一次村东头结婚,摄像师在抓拍背媳妇的场面,他挑根扁担抢在镜头前晃悠来晃悠去,占尽了新人的风头,惹得围观群众笑得好像马上就要撒手人寰了。

〈3〉

后来傻根有了个妹子。妹妹漂亮可爱,聪明又伶俐,很多人都说是以前傻根的翻版。傻根爹娘紧紧封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傻根爹又恢复了以前的傲气,逢人就说:老天爷待俺不薄,知道俺亏了儿子,又送个俏闺女给俺。

傻根爹虽这样说,但心中始终镶嵌着对儿子一份难言的愧疚,一有机会,总想补偿点什么。

傻根爹爱牲口,家里有一匹他疼爱的黑马,密密的马鬃在阳光照射下黑得锃亮。每当儿子高兴时就让他骑在马背上,牵着马将儿子从村东头驮到西头,村西头驮到东头,儿子在马上手舞足蹈地做各种动作,像个凯旋而归的将军。每当这时,就会有人走出来看热闹,总有人调侃:状元游街喽!然后就引起一片哄笑。

而傻根爹似乎并不在乎,旁若无人地哄儿子玩耍。

傻根爹不允许儿子受到任何伤害。有几次傻根贪玩了,被傻根娘揪出来抽屁股,傻根向爹求情,爹就用树枝抽娘的屁股,一家三口一个抽一个团团转,看得我们在一边忍俊不禁。

村里的老者捻着胡须说:傻根才是咱们村最“富有”的人!这点我相信,傻根虽然傻,但他无忧无虑,爹娘疼爱,这点何尝又不是一种“富有”呢?

<4>

一个夏日午后,我去傻根家要回借出去的罗筛。农村人有晌午睡觉的习惯,但他家院门屋门都没闭,我径直走向屋里。

肆无忌惮的电视声音中夹杂着某种骚动。我蓦然发现傻根爹娘相拥相抱缠在一起。

傻根娘将腿担出在炕沿上,傻根爹气若蛮牛,两人正在水深火热之中,纠缠地不可开交。

傻根在炕上重复着他爹的动作,双手将娘的头发抓得一片狼籍。

尖叫声、喘息声、嘻笑声……将整个屋内充斥得密不透风。

我惊呆在原地,显得很尴尬,一时不知所措。

还是傻根发现了我的到来,他向我挥舞着手兴奋地嚎叫。

傻根娘想起身,但汉子的冲击让她欲罢不能。

我在一旁胀了个大红脸,傻根娘扭曲着面庞颤栗地问:什么事?

我嗫嚅着说:要回俺家罗筛。

傻根爹喘着粗气不耐烦地说:借到西边老张家去了!

我赶忙应声退出。

一路上我思绪紊乱地走到老张家,老张却说并没有拿罗筛,傻根爹显然在敷衍我。我显得很矛盾,几经思索,又折了回去。

屋内的声响更大了,只是夹杂着某种让人心绪狂跳的因子。

“你怎么还没走?”傻根娘双颊绯红得像熟透了的樱桃。

“俺罗筛没在老张家。”我唯唯诺诺地说。

傻根爹“噢”了一声,停下动作。

傻根在一旁和着节拍兴奋地手舞足蹈。

傻根爹边系红裤带边走出来。“罗筛放在东墙边上了。”他喘着粗气,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跟我说。

我扭头一看,罗筛显目地靠在东墙边上。

〈5〉

农村是个阳盛阴衰的地方,总不乏几个大龄的光棍汉。他们农忙完后,袖着胳膊,蹲在墙角,贼溜溜地盯着村里的大姑娘看。傻根成天没个正事,就好跟他们混在一起。时值傻根也到了身体发育的时候,光棍汉指着大姑娘丰满跳跃的胸脯问傻根:那完意儿美吗?

傻根说:美!

光棍问:能干什么用呢?

傻根呆愣着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几个光棍呲牙一笑说:告诉你小子,可以吃奶用,往后娶了媳妇就吃她的奶。

一个光棍又指着姑娘圆润上翘的臀部诡诘地问:那个地方能做什么用呢?

说完几个光棍使眼神在一起猥亵地笑。

傻根憋着红脸愣半天嘟哝着说:插……插……插……

〈6〉

以后我就没再见过傻根。我考上了外地的学校,五彩缤纷的城市生活足以将我把远方的小山村以及傻根统统抛在脑后。

再次听到傻根的消息是在我毕业后的第三年。村里一个老乡突然拜访,令我欣喜不已。当我无意中问起傻根的时候,老乡的脸上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表情。

我心下有点狐疑,试探着问:怎么了,傻根出什么事了吗?

老乡有点尴尬,支唔着说:他……乱搞……把他妹子搞得怀孕了……生了娃。

“啊——!”我一声惊叹,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中的笔脱落在地上,脑子一片混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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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共[1]个
仅有余温-评论

小说结构严谨,思路清晰。
很好的小说。
问好了。
  【火之龍 回复】:问好朋友,祝愉快! [2007-6-2 2:43:10]at:2007年06月01日 晚上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