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佑有很宽的音乐视野,他的歌我喜欢的比较多,对华语流行歌曲,我真的很敬佩这位乐人和歌者。记得一次看电视,高晓松在说罗大佑有些风格的东西他写不出来,我想应该说的就是《超级市民》、《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那一路的叛逆和愤怒吧。
最初听《鹿港小镇》还不知道它的名字,那是很早了,很长时间就把“台北不是我的家”这句歌词当它的名字,直到现在,有时候说起,如果不假思索,就会这样脱口而出。这歌那样早地被我们听见是由于一种意识形态的误解,以为那是对台湾的一种政治性的挑战或批判。那个年代,好象是成方圆翻唱《童年》都删除“隔壁班的女孩”那段歌词,能较早的听到《鹿港小镇》实在不容易。对了,听罗大佑最早应该是《童年》,那时候是在台湾的电台里播,我们听的电台叫“敌台”,偷听敌台是一种很严重的罪名,印象当中好象是80年代的初期,环境和气氛稍微宽松一些。再早是偷着读金庸,更早是偷听邓丽君,他们的书籍和盒式磁带都是走私的,那时候在很小的圈子里传金庸,用很小的声音听邓丽君,很地下,很压抑,在阅读金庸的圈子越来越大的过程里,在放邓丽君的音量越来越大的过程里,这个社会就缓慢地变得更宽松了,我说缓慢是因为一个人的一生的确太短暂了,被钳制那么些时间,已经太多了。
前几天读《南方周末》(06·9·14),有一篇文章叫《我们的苦难比梵高多得多》,写两个画家,赵文量和杨雨澍,有人这样评论他们“在红旗招展的年代中,他们偷偷摸摸地在地下搞现代艺术,成为边缘”。我看到一副68年的绘画,标题是《偷听音乐》,画面让我震动,在阴暗中,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对面坐着,看不清他们的脸和身体,几乎和阴暗融合在一起,音乐的表现是一个并不完整的钢琴键盘,是整个画面最亮的部分。作者赵文量这样说:“这是杨先生和我小女儿,在一个同学家,听钢琴曲《致爱丽斯》。当时我们把被子和褥子都挂在窗户上,以免被街道上的小脚侦缉队发现”。
最初听罗大佑的歌基本都不是他自己在唱,后来听的好象是田震翻唱的《光阴的故事》,最初听《鹿港小镇》也是如此,谁翻唱的记不太清楚了。
对文学、音乐、美术,先是隔离,然后是有意和无意的疏离,这些影响着那个时期成长起来的人的素质,并将通过他们影响他们的下一代人,缺乏自由阅读、聆听、观看的心灵,使我们精神很匮乏。这苦果的苦涩味道,还会在很多年后的人的嘴里出现。尽管现在似乎已经无所不读无所不听无所不看了,包括成人电影。但是,有句老话,先撂这儿,三代学会吃喝,十代才出书香门第。看看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貌似自由,实则茫然无绪,也就一个镀金时代。我知道修养这个社会,使其少点爆发户的气息,使其多点优雅和高雅,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这首歌里有两个对比,台北都市和鹿港小镇,抒情诉说和近似摇滚的呐喊的对比,它不是政治,它是对工业化、城市化过程里,人的失落和传统生活的失落的思考和困惑,怀念和不适应,这些在今天中国的发展中也几乎无处不在。一个年轻人为了追求工业文明带给他的生活梦想,离开传统意味浓郁的小镇,来到了大都市,感受到了这里在排斥和挤压,那不是黄金天堂,都市的冷漠与残酷使他难以忍受地喊叫起来。在怀念中的小镇里,呈现的爹娘、姑娘、清晨和黄昏、妈祖庙和烧香的人们……,岁月掩不住爹娘淳朴的笑容,长发迎空,卖着香火的那家小杂货店,一颗善良的心和一卷长发,这些写得都很生动,使那失去和正在失去的美好生活在歌声中扑面而来,更彻底的悲哀是鹿港本身也在象台北那样,最后一段所说的就是在工业化中鹿港自身的失落。那个记忆中的曾经的鹿港,逼视着台北的浮华,那个现实的鹿港也无法挽留地走远了。
选择《鹿港小镇》来说罗大佑,因为它包含他的音乐的丰富可能性。《光阴的故事》的怀旧情绪,《童年》的叙事效果,《爱的箴言》的爱情咏叹,《母亲》的亲情倾诉,《超级市民》的叛逆,《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的愤怒,等等,同时流行歌曲有这样深刻的历史记忆的非常少。我觉得如果我要是写流行歌曲的,面对罗大佑几乎就有一种无路可走的沮丧感。
昨天跟一朋友说起《鹿港小镇》,就搜来和我一起听,那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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