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时候,颠倒黑白地睡,夜里再无眠。打开久违的收音机。很久很久都在听没有歌词的曲子,听着这些细碎而带着沧桑质感的唱,感觉是如此的陌生。心里又平添了一份落寂。
突然,升起了一段熟悉的乐韵。我知道,是囚鸟。
她唱:“我是被你囚禁的鸟,已经忘了天有多高.如果离开你给我的小小城堡,不知还有谁能依靠。”
我在幻象里靠近不了被囚的鸟儿,只想起心爱的百合花。
一株生在野外的百合。清晨,她踩着依稀的晓雾;傍晚,她在试穿云彩的霞衣;到了夜里,她会静静地倾听遥远的天籁。一不小心,遇上了一阵风,生的往昔,死的魅影,三生三世的情缘随风缭绕,而去,而散。
百合到了室内,出落成忧郁的姿色。静静开放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透明的忧伤一滴滴往下滚落。惹上尘埃,与时空牵缠不清,分不清你来,辩不明我往。似是而非的情感,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如此反复,季节就深了。抑或,看花的人儿浅叹一声,季节便又更深了。
什么时候起,爱的城堡里,曾经的孤高清绝化做一场离逝的风。依着回忆,依着一步步细碎的履痕,内心独舞的灵魂已穿上囚衣。在回忆里作茧自缚,甘愿的疼痛,是多么地幸福.那琉璃似的囚笼,如幻,溢彩流光。仿佛许久,再不能自欺欺人了,轻轻地伸手,琉璃碎落成一地的委顿,连同手心的温度。
心,也就成了灰。
她继续唱:“我像是你可有可无的影子,冷冷地看着你说谎的样子。这撩乱的城市,容不下我的痴,是什么让你这样迷恋这样的放肆。”
花易谢,烟水无穷。念想迁异的瞬间,那朵百合,就干枯残败了吧。
不说山无棱,夏雨雪,天地合。不说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飞越茫茫的红尘,终难抵达不变的亘古。今日咫尺相依,一宵萍飘蓬转,明日已各天涯。
曾经红袖添灯夜读书,掀开一页页泛黄的纸,一个个古色古香文字浅浅浮动:“生死契阔,与子同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书页早已合上,缘生缘灭,情浅情深,于时光的行走上,已渐渐归于虚无。或许偶尔会回首,往昔似酒浓的情怀,于低眉间洒落,都如云淡,都似风轻。
变迁无常,已成巨大的涟漪,荡一点,浸染所有的角落。浓浓地聚了,冷冷地散去,仿若一瞬的距离,掺不进心底的吟唱,再无婉转的低回。过往一丝一丝交缠,数不清或明或灭的结,撩乱不堪。
一切开始的都将结束,一切结束的都已死寂,其间没有丝毫穿透而过的温暖。是痴痴的守候太单纯,还是身后的城市无比寒冷?一城风絮,所有的情缘都沉默。
“欢乐趣,别离苦。就中更有痴儿女。”无关风月,无关情愁,从穿上束缚的羽衣始,就注定了飞翔只能在一如的臆想里,偶尔挂着浅笑,偶尔泛上忧伤。孤独的追寻路上,翼下扇动着无尽的荒凉。爱已逝,即便飞过万里层云,千山暮雪,然,何处天涯?何时永恒?才知,所有的追逐与归宿,依旧遥不可即。
心已失去感知,旧梦一如旋转翻覆。
她又唱了:“我像是你可有可无的影子,和寂寞交换着悲伤的心事。对爱无计可施,这无味的日子,我的眼泪是唯一的奢侈。”
爱,已到了苍白无力,而,依旧如影相依。唤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
临镜,看影。夜横斜,影横斜。双眼澄澈不再,凄迷代之而驻,轻轻与愁相依。仿若一场梦,时光单向行走,那些事已散去;那些人,已消失。窗外,月轻轻地缺;窗内,只剩下影子陪伴自己了。
过往一幕一幕,淡入又淡出。囚笼里,努力汲取最初的香色。轻问一声,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于是,拥着如墨的夜,独舞。
早已喝下爱的毒,舞姿迷醉,近乎深情的风,一场又一场。飞扬的袖子,掸走尘世点染的喧嚣,伤痛从袖口缓缓流淌而出,似酒,千杯万盏。多想随舞逆转,回到美好的往昔。清风呢喃,燕莺娇软。
尔后,脑海一个冰冷的语词,抑或一个决绝的背影,突兀而出。舞,就碎了。
为谁,开了一生如花的容颜,只换得独自的凋零?灵魂被放逐到天涯,目已空,肠已断。心,冲不破桎梏,形,如槁木,如行尸。
而,奢侈的是,泪还能冰凉地落。
什么时候,音乐停了,夜风无语,仍乱翻着思绪。夜的宁静,盖不过喧嚣如潮的疯涨,要怎么跋涉,才能抵达诗书里“生死契阔,与子同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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