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孩子们的追逐,女人们的翩然起舞,居民楼前的休闲广场比白昼艳阳炙烤下时显得更为喧嚣和哗然,真正静下来的,只有黯淡下去的树木花草、深灰色的天际和漂浮其间的繁星,静行于喧闹的边缘,《在最美时分别》的清弦,流岚般萦绕耳畔,似绿水瀛瀛,如清风习习。
静在乎于心,而不在其外。夜能使一切繁芜与杂陈归于自然和本真,用心关掉世界所有的声音,尽意挥退身前身后一切狂傲狷介的抱持,顶礼于夜的广袤和深邃,膜拜于夜的空旷和宁静,可以静坐于案前,把所有的心思铺陈开来,关于聚散,关于离合,可以弃之不顾,亦可以深究其里。父亲留下的一盏红漆灯罩的台灯闪着熠熠的光,给沉寂的心灵一抹明快、舒意、流畅的思绪,光圈以外有些朦胧和黯然,“人依灯影中,灯伴人心游”,正和了随性渲染静穆怡然的情致。
想着刚从办公室回家的路上,路两旁永无声息伫立于市的樟树,在柔风中摇曳,日夜间,迎来送往,它们的生命,随绿意由浅而深,由深及浅,焕发着不朽,它们曾多少次地在最美的时刻毅然伫立,与人们挥舞着别离的绿盈,那种祥和,总能使一颗冥顽固执的心活跃和生动起来。
龙伟华的音乐《在最美时分别》,萧管之声游醉荡漾,古琴之音流云若水,琵琶之弦清冽蜿蜒,几许怅然和凄惶的绝美旋律,流进深广的夜色,阑珊了袅娜空寂的心思。对于一场场相聚与别离,人生莫不是在经历着一次次触及心灵的冲击、震撼、洗礼和净化,相聚固然派生太多的美好,而别离却已在相聚时衍生沉淀了丰饶繁复的美丽。时光依旧不为所动地在一次次别离中被悄声支取和消费,便会自觉日子依旧往复,而心思却空灵,似聚散的飞烟与云霓,徒留夜梦中的一段段美丽喁喁的呓语。
∮远行,必须面对生离的瞬息,人生自古伤别离,面对难解难分的生生宿缘,多少似水的母亲干涩的泪泉,此时也能涌出无尽的晶莹,多少如山的父亲粗茧的大手,固执笨拙地挥舞着无言的眷顾和惜惜,不忍打搅幼子怔怔留恋的渴求眼神,就让她甜睡于“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童话梦靥里,用温热的唇和泪轻细地吻了那馨甜如饴的纯,举望漫天星光和晨曦中故园含英咀华永远的山水,即使心中狂涌着难舍的痛,然,心已定,不回头,决然踽踽踏临远方倾注梦想的艰难航程。
爱侣天各一方,爱到地老天荒的最美,分别一刻便泪眼婆娑,日沉胸间,月落心河,那一刻的隽永,业已沉浸了唤渡河汉的轻柔,铺就了一桌豪华的思念盛宴,凄美地等待再次触碰的美丽;是最美时的分别设计了月迷津渡,是最美时的分别设下了温柔爱的陷阱,是最美时的分别成全了琴瑟和鸣的祈愿,引得萧声婉转、古筝悠扬,涟漪阵阵,泛起悠悠怀想、不弃不离的旖旎清影。
往昔缱绻温婉的珍馐与美酒,美味和芳醇已过,淡然无味,确是最苦时只能回甘,无意复合,何妨劳燕分离,是恰如其分最美时的别离,因为,别离的感情给已逝去的爱情贴了封条,用终身体认来换得恒久的痛,那种痛何以堪;最美时的分别,于你于他,该是一种伤逝后重整心绪何等美丽的怡然,纾解了那份偶然存续过美好的姻缘,轻松面对来日,再振奋起爱的帆羽。
但丁的《你死了》虽是写给已失去恋人的诗句,却不能不惊叹于其中最美时爱情的别离:“你熄灭了,而不是枯凋;你仿佛天上掠过的星星,最沦落的时候最为光明。”“但你埋葬的爱情使你可亲——胜过一切,除了它活着的时候。”
若是这一幕幕定格在特定意义的意象中,于心中,这该是怎样一幅生动、肃穆、精美的人生活灵的画面,哪一次的分别不饱含着峻朗、坚毅,乃至柔和的静美,萦绕的回忆挂上嘴角,盘旋的遐思涤荡心湖,便生出了沁人心脾的暖溢、默契与灿烂。
如果说,生离是再度相逢的恢弘序曲,那么人生最后一刻的别离却宛如时光王冠上绮丽珍珠的光彩熠熠,那便是一支迷离的小夜曲,没有花落,岂有花开的粲然?顾城有言:“花谢的时候,并不伤心,生命要在死亡里休息,变得干净。”这种洁净的奥义,业已了了分明,便是人生另一种最美时奇绝的别离,他或许正是带着这份洁净的美丽弃尘而别,去寻他别致的墓床。
那年,父亲日前还是那般爽晰经典的朗笑,翌日,便随着他对幸福生活的美好愿业去了九天,风飘叶落时带笑的别离,抑或凄楚得有血泪在心中流淌,却也似夜半盛开的夜来香,流芳溢馨,于秋叶之静美中灿烂了赤子襟怀,足以圆融一生;母亲于生命的最后时刻婉约不舍的笑颜和渴望生命、昏暗沉滞的凝眸,净化繁衍了下一次的那一抹血色清晨、那一缕金色黄昏,如静夜次第绽放的萱草花,张显出生命一载载不息的美的律动,每每想起便觉温馨萦怀,依然是今生受用不尽的婉约和柔美……
《在最美时分别》是否也能流向虚拟中美丽的你,替我轻拥你如诗的倩影、如歌的容颜,如果一次次感情的解码原本只能在现实中高昂希望的玉首,扬起传承真挚的鲜红心旌,那些曾经用真诚凝结着澄澈的晓露、爽洁的寒月、轻灵的秋风,被你全然放逐,竟是这般揪心的痛,让我在鲜花盛开的五月,对着浩瀚无垠的夜阑,唱起最后生疼的倾诉,如果你的离去,真是在一个最美的时刻,我只能在泪眼中,默然看朦胧的你在遥远的彼岸伴月水袖抚琴,浅唱低吟……
还是不忍,不忍离开你飘逸的三千青丝跳动的馨香旋律,不忍舍弃你夜半时娓娓夜莺的温婉嘤嘤,她曾叩醒我长久沉睡的门扉,她曾安抚我固执的、结着愁怨、超现实的虚妄,如果你即时的退离,你突然的归隐于市,确是一个我永远无力触及的美丽神话,你确是以为此时是别离最美时,你就毅然了却了吧,了却一段色彩斑斓的偶缘。
夜在现实与虚拟中静悄悄沉溺,《在最美时分别》依然宣泄如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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