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周末，上午十点，阳光灿烂。上周种的菜地如今已小有模样了。　

萝卜没有覆盖，也早已发芽，一丛丛一行行的。每簇四五棵，对叶生长。仔细看每个叶芽都是不一样的。叶子翠绿，根茎大红色。除了垄上，其他地方也散落着一些，大概是不小心洒落的种子吧。　

根大是种上三四天才盖上塑料膜的。隔着薄膜，只看到下面有层晶莹的水珠，看不清是否已发芽。小心打开薄膜才知道，已是密密麻麻了。那密度实在太大，行和行之间简直都不能分辨。原来只知道根大的叶子和根茎都是绿色的，今天才看见这幼苗是红的，单叶生，很细弱的样子，仿佛一口气就可吹倒一大片。于是浇水都小心翼翼，生怕伤害了她。　

韭菜发芽最慢，种上的当时就盖上了塑料膜。也许是因这地方更向阳些，隔着薄膜倒是发现里面有不少绿叶。小心打开一角，确实有不少嫩芽。但母亲说那些都是杂草。在母亲帮助下，仔细分辨才知道杂草旁更绿的针状东西，才是真正的韭菜。那小芽比平常用的绣花针还要小，刚冒出地面，不仔细分辨是难以看见的。但却成双成对，相伴而生的另一个要稍矮更小一些，像结伴的恋人。看着他们害羞的样子，赶紧给他们盖上习惯了的花伞。　

早种下的香椿已有点发芽的迹象，只是看着老树已吃上了嫩芽，觉得还是着急的很。母亲说这树来到一个新地方要慢慢适应，如今活过来就不易了。一年就可长很高。　

后来种的葡萄更没什么消息。仔细看找见枯枝上原来发芽的地方好像长了一层毛茸茸的鹿茸，母亲说葡萄发芽时先要吸收很多水，从原来剪断的地方滴下来。所以才有“水葡萄”这样的形容。如今有茸了，大概死不了。　

没一点动静的是那小小的辣椒育秧盒。小心打开塑料膜仔细看仍没一点迹象。翻一阵子土，也没找到几个辣椒籽。母亲说可能太热捂烂了。于是取开了薄膜，又播种一遍，就放在向阳暖和的地方。而原来就不指望这次能成功，不成功到时再买些人家育好的秧，也可以的。　

翻开小心看的，仔细浇水淋湿的，蹲着观察研究的，重新播种培土的，该操心的就这些了。然后搬出个椅子，坐在母亲身边，眯起眼来，感受阳光温暖。就觉得这人其实和一棵树一群植物也差不多。　

母亲说，天气真暖和了，那棵柿子树一直没发芽，还以为去年结果太多，今年累了呢。这一两天没看叶子就这么大了。抬眼看稍远处的那棵柿子树，叶子真有榆树叶子大了，只是要鲜亮的多。上面落着两只不知名的小鸟一动不动，像树上刚开的两朵花，大概它们也想安静的晒太阳吧。　

我说，如果一个人不吃不睡，专门盯着树叶和菜苗，不知道是否能看见它们生长？　

母亲笑了，人哪有它们这么耐心啊。随便一棵什么树什么苗，只要种上了就自己长。自然地承受阳光、默默地积蓄水分，慢慢地长大开花结果。它们没有别的要求，只是这样长大。就是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受一个冬天的煎熬，春天照样枝繁叶茂。就是被牲口吃了又踩，被人烧了又翻，春天还是一样发芽。不像人，自觉聪明，可想的太多太浮躁。今天要干这个，明天要干那个，结果是狗熊掰棒子。　

真没想到，母亲还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来。母亲接着说，人就是吃苦的虫蚁，没有吃不了的苦，却有享不了的福。原来白薯玉米瓜菜代也活过来了，也挺健康。现在温饱没问题了，倒是烦恼也多了。其实人睡着了就是一张床，醒来了就是一片天，只要自己知足，就会快乐。　

母亲说完了，还眯眼半躺着。我也学着母亲的样眯起眼来。大地上阳光很温暖，照在脸上身上，也照在狮子树、萝卜苗、根大苗和韭菜苗上。它们发芽生长，一定很感谢阳光。而同时也照在我身上，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感谢谁。　

想来，大树的叶和小苗的芽在这阳光里慢慢长大，是这样从容。似乎很卑微，却那样执着。因为它们有既定的目标，顽强的毅力。而人的内心和活动却是这样焦燥。自己也是每天忙忙碌碌紧紧张张，回头看，倒忘记了本来的方向。现代生活快节奏，到处都是飞快奔跑着的人，都是奋斗努力和竞争，好像着一切就是为到达那个幸福的彼岸。很少有时间静下心来回顾一下过去，计划一下未来，调整一下偏离了的方向。偶尔警醒以后，才知道那目标早已那么迷茫，所谓幸福和快乐只不过是靠岁月流失和健康殆尽换来的一声叹息而已。　

如此说来，今天真就这样什么都不干，就这样躺在阳光下，和柿子树，萝卜，根大，韭菜，一起好好晒太阳，观察一下它们的生长过程。　

这样似乎也就明确了自己一直在找寻的目标。其实不就是这片阳光和这方乐土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