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近三十而未立，四肢健全，耳目俱在，然终日无所事事，闲游于市井之间，盼有董永之艳遇，得七仙女而无憾也，或有牛郎之福分，得织女而衣食无忧也。后思两者竟皆神话，故易其志趣，只盼偶遇一富婆，得其包养，以下半身易下半生，则此生锦衣玉食，钱帛佳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或可寻一年迈老富婆，膝下无子者为最，数年之后便羽化升天者尤佳，所谓苦尽甘来之时，便是吾翻身之日，得其家产，则此生富，后代子孙亦荣。思其行径，何哉？与青楼妓女相仿，卖身也，故作此言，以飨后人。
《卖柑者言》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言，然吾相貌平平，且文之修心，无太白之文采；武之修身，无三丰之境界，故内外一般，言行一致，皆“败絮”也。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之富婆，恐亦受社会驱使，弃“小白脸”于不顾，妄想寻“有情人”。而吾对“富婆”无情，对“富贵”却是情到浓时。是故闲游之时，阅尽路旁招聘榜文，恐有遗漏，连阅三遍，终于一男保姆招聘中望见端倪“七十老妪，腰缠万贯，老来寂寞，寻有爱心，身强力壮之人度晚年，报酬丰厚。”当此之心情，似路边拣了元宝，粪坑里捞出金条。
既无家室，且有高堂，卖身之事，关系重大，急召族人商议，方此之时，大厅人群攒动，有叔伯兄弟，大姨妈、小舅子、大姨妈的小舅子、小舅子的大姨妈……可谓应有尽有，众人云集，似明星舞会，有百鸟争鸣之势，又有百家齐放之态。反对者有三：
一曰高堂，脑子落后，思想封建，言此行径败坏伦理道德，恐侮了祖宗，辱了门楣。古虽常有青楼，然多为生计所迫，卖身为妓，今汝虽无建树，然生计不愁，何以卖身？
吾驳，卖身之事，既是古来有之，当有其存在之理，三百六十行，岂不容卖身之人存于世乎。道德之说，早已败坏，祖宗之楣，早已受辱，吾虽生计不愁，志却高远，有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二曰叔伯，家有严妻，拘谨正统，言此行径败坏男儿名声，古虽有娼，却无一男子，今汝若卖身，岂不是“破千年封建旧俗，树一代娼妓典范”，倘载入史册，天下男儿俱受此辱，何堪？
吾驳，所谓“不破不立”，古有康梁变法，为之“破”，兴国图强，为之“立”。今有吾卖身为之“破”，荣华富贵，为之“立”，尔等未见，古今凡有大成者，皆因“破旧”而起，因“立新”成。今吾效仿古人先破后立，数年之后，成效可见。
三曰嫂姨，求财若渴，胆小如鼠，言此行径于道德不合，于法律不符，曰“犯罪”，当今之世，不论男女，嫖者有罪，娼亦有罪。汝一小子，无牵无挂，吾等恐受“连坐”之罪。
吾再驳，市场经济，你买我卖，买菜合情，卖肉合理，如今吾卖个身，竟成嫖娼，何解？且今之世道，公然卖身者有，公然养小蜜者亦有，如今吾只是公然卖个身而己，何罪之有？尔等只知法大于天，却不知人大于法，所谓“上行下效”，为官者包二奶，吾效其卖个身，此谓“响应党的号召，紧紧围绕在党的周围。”
一时众人无言以对，吾心意已决，决心次日前去应聘。
翌日，吾往，见一七旬老妇，与榜文所述相差无几，恐无几日活头，心中窃喜。急与其签了卖身契约，问其何日可办喜事，其大惊，曰，有何喜事，招一长工而己，吾再细看契约，明言“吾自愿以百二十五钱卖身为奴，立此为据，期限，三十年”。
夜不能寐，尤思，古有女子卖身为娼，今有男子卖身为奴。前者是为求生存，后者竟为求富贵。人心之贪，不可填也。
翌日，有报称，一七旬老妪家的长工吊死于横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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