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江岸边,有一棵直径3米多的乌杨树,根部裸露、盘根错节,宛如制作的根雕,其枝叶繁茂,显出旺盛的生命力,因屹立江边千年而不倒,固称“千年乌杨”,成了乌江河畔绝妙的景观。——题记
1
在乌杨树的秋天,我们相视无语。
沿江而行,枯草遍地,野花败落,纵情铺展华丽的容颜。江涛拍岸,漫卷纯真的雪花。沙滩旁,鹅卵石晶莹闪亮。一面旗帜,一支梦境,依然坠落黄昏的暮色。一首歌沿江飘过,古老的苍凉,进入秋天的腹地,河流的诗篇,锻打千年不息的江河。晚风沙沙,我用哽咽的声音,朗诵落日与苍茫。心在黄昏的旷野微微颤动。
高山雄浑,江水磅礴。将心灵的重负融进秋天的乌杨,融进梦的碎片。一只陶罐的激情,远离了山水,远离了原始的辽阔,远离了故乡的月色。
一阵旌旗猎猎的鼓声,震撼摇摇欲坠的星和泪,长袖飘飘的腰肢,刚劲有力的手臂,支撑这片圣洁,这片古老的蛮荒之地。又是乌杨,又是乌杨,那踽踽独行的野风贯穿我的灵魂,融会苍凉与冷落。
我是一颗破碎的流星,闯进乌杨的质地,在乌杨的深处迷失。
2
乌杨,一片光在闪耀。一对翅膀在天空的阴影里滑翔,一棵蒿草见证悲伤的岁月。
当飘逝的硝烟还原古战场,当柔情的爱还原地老天荒,我的心依然在大声歌唱。丢下黄昏,乘鹤西去,追随炽烈的太阳,我遗失了颓废的笔。
古典的红唇消失了容颜,金黄的野稻束涌动思想的光芒。我是一棵卑微的小草,在乌杨树的秋天,抬起高傲的头颅。我窥见了乌杨的精髓。我抽出自身的肋骨狠狠击打乌杨的灵魂,震颤的音符响彻山谷,那是我心智的复活啊!
我彳亍独行在寂寞的秋天,冷峻的石头游走这沉重的黄昏,宽阔的江水倒映星星的影子。在乌杨的尽头,我看见智慧的阴爻在佛光里闪耀。风在嘶鸣、鸟在沉睡,大地是如此豁达和旷远……我的梦在展开与延伸。
伫立江边,乌杨的灵性沿我的心壁爬行,蒙昧的心智在冥想的瞬间通体透明。
3
乌杨,是古老的图腾,是夜郎之国历史的碎片。夜夜笙歌勾起多少爱和恨,日日狼烟制造多少风和雨。我的忧伤,漫延时代的表情。是风,是风掀开了历史的面具。
一只黑鸟撞击夜的灵魂,片羽纷纷。受伤的心辗碎星辰,弯月的泪在回眸的瞬间悄然滴落。我拥着孤独从沙石走过,乱石堆云,寒风洌洌,遗弃的陶罐在歌唱,在舞蹈。在通往历史的纤道上,洒满苍鹰和野马的血,马蹄声声似闪电的利剑,撕裂黑夜的长空,月光斜逸,星云滚动,时空永恒。
秋天的乌杨啊!三十三只乌鸦在滑翔,三十三对翅膀在击打,三十三颗心在跳动——那是时光的梦幻与组合。乌杨是深奥的符号组成灵动的文字,像一束火焰亮在前方,牵引时代的经脉。一簇簇的意象在旷野燃烧。
在历史与时空的永恒里,在生命日趋枯竭的时光中,乌杨在威慑我的激情与悲伤。
4
逃离虚幻的沙地,进入秋天乌杨坚忍的内部——拥抱阳光、蝴蝶、流水;轻吟落花、云霞、沙鸥;告别黑暗、星星、影子。
在秋天光洁的脊梁上,环绕雾与露的彩虹,那些属于乌杨的激情,随江水走遍大江南北。我卸下羞涩的行囊,卸下一生痛苦和悲伤,却留不下一丝彩虹的梦。远离真实,逼近乌杨,我感到忧伤不已。
我忘掉了自已的名字,西楚霸王的悲歌在江边回荡了一千年,羽化的蝴蝶盛着艳装和着古筝的韵律,踏着战鼓的节奏翩翩而舞。在天空的背景里,我的思绪随江水飘泊。
乌杨,历史凝练的雕像,冷凝,苍桑,遥远的跋涉,满目的疮痍,彩陶描绘的苦难,是千年考古的墓冢,是万年凝结的诗句,山菊花闪亮。我走进祖先的血液,点亮火把,苦涩的水草,鱼儿走失。一只惊慌的狼,闯破猎人的陷阱。
在黄昏,爱情之花凋零,我们踏着霜痕相拥走过凄凉的季节。乌杨,我感恩中的篝火,再现记忆深处家园焚毁的景象。
乌杨啊!乌杨,当幸福时刻来临,我们不堪承受的是历史的泪水!
5
石头崩裂,碎沫溅飞。孤悬的天空,倒挂一张空洞的嘴,从梦中醒来的尘埃、遗忘了整个飘移的季节。
乌杨,或跃于渊,或飞上天,呈现生命的卦象。
在江面,梦垂四野,傩歌轻吟,旗幡猎猎,招魂之音飘渺。隐隐的轻纱在朦胧的月影里勾回美人鱼的梦呓。倩影飘飘,在等待阿郎的归来。江水鸣咽,忧伤的琴音撩拔暮色中凄美的传说,聆听天籁,那是幻化的轻吻。那荡气回肠的鼓点来自望夫岩的心跳。等待,在风雨中流逝。
冷凝的乌杨,阅尽千年之悲剧,一株水草拴住我们的躯壳,灵魂之水,在季风来临时迷失。我与乌杨对视,一个人与整个荒原对视。冥冥之中,我的灵魂在攀升。
6
一只凤凰邀我入眠,梦里屈原踏五彩霞光而来,沿江豪饮,阔大的胸襟装着山川、河流以及碧澄的天空。
风萧萧兮江水寒。踏风而歌,悲愤的种子植入乌杨的心灵,一片安宁,祥和,神秘的天堂电闪雷鸣,桃花枯死,花瓣在凄美地笑。
一个精灵在迎风而舞!
我再次揭开黑暗的面纱,灯红酒绿里磷火妖冶,随处抛落的吻在舞蹈。魅影的狂欢里,我只想痛哭,在悲愤中转身,乌杨没有看清我忧郁的眼神,时代仍然在变。
星光消隐,鸟羽绝迹,在无边的旷野,我拾回自已洁净的灵魂。
乌杨,再次提升了雪的高度,在没有诗歌的时代,我把破碎的肋骨重新根植纯铁的骨殖,皈依生命。乌杨,将等待一场雪的降临。
7
秋天的乌杨,碑刻模糊,一只乌鸦盘旋古道,残阳跌落。乌杨尽显沉郁之美。
在江边,在乌杨树的黄昏,一团雾气裹着沉淀淀的泥沙,缓缓上升,在雾中我看见一枚太阳闪烁思想的光芒,把我的灵性击溃。湿润润的旷野,留下千古不解之谜。乌杨的魂灵,飘飘渺渺,彤云密布,视野模糊,留下两行无法破译的文字,缭绕的青烟中看不清天堂真实的面孔。
凄凉的荒野,狼在奔突,猿猴哀鸣,循声望去,声音消逝。我掬一把乌江之水,洗净灵魂的污垢,我重新回到了梦想的家园。紫色的沙地,乌杨啊我不知怎样把秋天的信息传递?大片的枫叶同影摇曳,墨一样漆黑的沉寂,在冥转,云行雨施,潜龙的智慧注入生命的内涵。
面对乌杨,我沉寂太久,太久,瞳仁的隐秘呈现心灵的卑微。生命的卦象再次印证了生活的逻辑。
8
乌杨,在苍茫的夜幕里曳动,我的泪停立风的翅膀,鼓动秋日里沉睡的篝火。古老的黄土地,再次响起了梅花破土的声音,跫音轻拔,舒缓流长,透过潮湿的目光,摇醒烟岚,坠落的星地老天荒。
日升月降。我的思维在变轻,一股污浊霉变的气流,充塞我的呼吸,挤满了前进的脚步,一场雨迟迟未下。
天地昏黄,透出残败的境象。一枚枯叶,只身在秋日里招摇。一抹时代的忧愁烫伤我的面颊。是谁在祈祷与倾听?在通往光明的路上,我展不开收拢的翅膀。
绵绵霏音,轻歌曼舞,这些现代的激情触摸不到生命的质感;丑恶的漫延,生命的凋落充实着后现代的词汇;波德莱尔的忧郁在向我作出灵性的召唤。站在梦境的边缘,乌杨,轻抚我受伤的灵魂。
9
梦境之灯,逐渐熄灭。一缕缕幽灵飘进死亡的墓地,往事的影子,连根拔起。
山高水长,大地悲歌。鸟翅的抒情击打灵魂的悲怜。跪倒乌杨脚下,年年岁岁的祈祷,乌杨宽恕了罪恶。时光之子,在冷漠的对视中,柔情似水。
倾听乌杨,那从地底传来的宽广的音质,在石头爆裂的边缘,拾回真情一片。高擎酒杯,寻找往昔的月光,整个世界为之崩溃。乌杨,永远以一颗赤子之心抚慰这片热土,在默默的注视里,倍加爱怜江水拍打的脆响,一棵草抵达心灵的幽香。
梦回故乡。在寒冷的季节,在沉郁的落日里,充满悲愤与苍凉,辉煌与雄壮。
天地幽幽,灵魂与我同在,乌杨与生命共存,一粒火灼痛不了岁月的伤痕。我捧着黄昏,捧着季节的花香,涌向艰深的地狱。
只有上帝无视生命的存在。
10
在纷扬的雪季,走出冬天的影子又回归冬天。凄凉的天空下,钙化的音乐,迷漫整个黑夜。
丢下爱情,捧着思想,远离和风、落叶以及细雨,栖息于黄昏苍茫的心扉。我迷恋乌杨,迷恋命运浓缩的空间,而江水在平静的倾诉中苦苦繁衍着忧伤。
占据时间的江水永不休止,透过黑夜的天空,看星辰划过苍穹,心灵在沉默中幻化为石头。
唯有乌杨在静止的时空,铸造永恒!
本文已被编辑[心海岸边]于2007-5-29 13:41:09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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