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来,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大白t恤套在身上。趿拉起我那双老虎头的大拖鞋,去卫生间。我伸伸腰,从衣架上摘下衬衣,从头上罩下来。把床上褶子拉得很平。
李静回来了,我出去冲了一下,回来时,她已经把衣服穿好了。一条很窄的路,她挽我着的胳膊。昨天我在这条小路上买了香蕉和番茄,白天小路上黑色柏油很干净,没有人摆摊。心里有种想见到摊子的想法。李静很安静,很少自己挑起来一个话题。
她喜欢我,就像第一次见面时她说的那样。第一次,我们一起去永华电影城看了《夜宴》,不知道是华丽的电影场面吸引了她,还是她就没想过要回家。看完电影,晚上11点了。她拉了我衣角说:“我没车回去了。”晚上她到我家。
我想我该抱抱她,让她感觉不是一个客人。我就一张床,很窘。李静说:“我帮你按摩吧。”她的手法不是很专业。但是还是感觉很舒服。她说手酸了,就倒在一旁睡了。我想真是个聪明的女子。
柏油路上行人很少,白色的悬铃木的肥大叶子在冬天的暖风里跳跃。她挽着我的手抓得很紧,我侧过头看着她,面容清瘦,眼神却那么坚毅。我心里想什么,她猜不到。但是她感觉我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所以眼睛一直盯着我的嘴巴。我笑了,“我们去吃面。”
国庆长假,我们去长江口的崇明岛。在一个湖光山色都很宜人的小村落住下,游人很少,环境像为我们而造。花十元钱,有位老船夫带我们到湖上去,看鲤鱼在我们的鼓掌下,一只只跃出水面,整个湖面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船夫果真唱起《西湖船歌》来助兴。我也很有兴致地帮老船夫撑起舵来。我问她:“美吗?”她很认真的说:“如果能一辈子这样,不出去多好啊。”我愣了一下,我从来都没说过爱她。是因为孤独,还是因为情欲。城市中的人能像鱼儿一样真实地跳跃在情感中吗?
从崇明岛回来,我又陷入工作的繁忙当中,一切为公司,一个只有我们几个骨干的创业团队中,方案、客户、sales、服务、团队和兼职学生像一包薯条横竖地插在一起。深夜凌晨的出租车,穿过窄窄的普洱路,我每天回到奥塞花园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一支被挤掉烟草的卷烟。
在工作的伟大吸引中,李静与我的滋味,好似每天要履行的义务,我在晚上九点中的时候电话给她。她在电话里高调的嗓子,和平时与我在一起时,截然相反。我思考是她在同居的女伴面前的炫耀。我觉得这个声音很低俗。似乎有些象路上走过没有品位的发廊女的笑声。但是又何尝不是我多心呢?
在面馆里,她总是要最细的面,我总是要最宽的。那天她的面里有一只蟑螂,一个很让人吃惊的昆虫出现在面里。我们都没有吃下去。老板也特别不好意思地只收了五元钱。出来的路上,我很反胃,我想着那只蟑螂,又想着那只碗,既而又想着那只惊恐在半空中的李静的手。我看到那只手在我的肘上,我下意识地甩开了她,但马上看着她惊讶的脸,我发现自己又多么失态,又抓住放在我的胳膊上。我想,我不光是对那只蟑螂害怕,我对一个让自己不自由的女孩,也是那么害怕。我们都没说话,慢慢走着。我感觉空气在没有话语的空间里的重量在加大。一切都很沉默,包括飞驰的汽车和刚开张的店铺。
我送她到公交车站,她拉着我的手突然抽出来轻轻拂了一下我的脸,哭着跑上了车。我愣在那里。感觉空气一下子轻了,但是潮湿了。
后来李静送了我一把剃须刀。我送了她一块手表。那是最后一面,我留恋地挽住她的腰肢,拥抱了一下。感觉不出体温,那是很轻的告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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