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舍的紫晨哥娶了个媳妇,媳妇身子丰满有余,显得有点儿愚,我们都叫她胖嫂。胖嫂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每次我们叫她,她都抿着嘴儿乐,她的乐还真有几分迷人,我们便格外叫得勤,他跟我们这些“孩子他叔”并不计较,他和村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计较,日子长了,村里没人不喜欢爱说爱笑的她。
也不是绝对没人不喜欢她,那几个淘气淘得邪乎的“臭崽子”就咬牙切齿地“恨”她。原因是他们常常用弹弓打家雀,有一个“神射手”小黑子几乎弹无虚发,打着了便上哪个墙角旮旯儿避风处笼起一堆火,把家雀扒了皮儿取出内脏,放上盐和作料烤着吃。别人见了此“篝火野餐”都嘿嘿地乐,有甚者便也要来一口尝尝,寻求个“山珍野味”的解释,但胖嫂见了他们,却“横眉冷对”,且三下五除二将火堆扑灭,然后怒斥道:
“以后不许再打鸟!”“臭崽子”们听了当然是七个不服八个不愤,那个“神射手”小黑子还出言不逊,什么“妈妈奶奶姥姥的”像火山爆发一样喷出,但胖嫂却不怪他,反而“温温柔柔”起来,说:
“家雀有时偷吃我们的粮食,是该打,但你们知道不?它们所吃的害虫要比偷吃我们的粮食多得多,如果麻雀少了,还能破坏生态平衡呢,你们上学了,还没学这个吗?再者说它们好歹也是一个命呀,跟我们的命是一个样儿的,你们这帮也太心狠了呀,以后别再打了,算我求你们还不行吗?”胖嫂这么一来,众“臭崽子”似乎也懂起事来,风一样吹远了,胖嫂瞅着他们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
自里有人因此说胖嫂有点“那个”,其实她的确与众不同。有一次村里来了两个乞讨的,说是南方闹水灾逃荒逃来的,穿的破衣拉撒挨家挨户地要,不要粮食什么的,说不好拿,就要钱,村里人都说他们是假装乞讨的,没准都乞讨成了大款,电视里曝过光的,便对他俩怒言厉色,而胖嫂却不,真的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来给他们。紫晨哥晚上干活回来后便埋怨:
“十块钱够买多少袋盐的?够买多少袋酱油醋的?让人家给骗去了!”
胖嫂皱着眉头说:“万一人家要是真的逃荒逃出来的呢?人家有难我们怎能不帮一把呀?当然他们也有可能是骗子,可我们做人应该是人家骗了你行,只要你不去骗别人,你说是不是呢?亲爱的!”胖嫂憋着乐,紫晨哥当然也被感染了。
胖嫂上面这些“屁事”与我无关,都是我看到或者听到的,下面我想说说一件与我有关的事。
去年胖嫂生了个男娃,男娃胖乎乎的,小老虎似的,隔几天,我媳妇不小心扭了身子,提前生了个女娃。女娃身子骨极弱,我媳妇没多少奶水,只好喂奶粉了,后来胖嫂知道了便天天过来给喂奶,我们小两口儿当然十分感激,不要说些感激的话,但胖嫂每次都淡淡地说:
“我的奶水有的是哩。”
日子久了,我和媳妇的感激也就淡了下来,反正胖嫂的奶水有的是嘛,可有一天我家的水扁担坏了,我去胖嫂家借,走到她家的窗下,就听到窗里紫晨哥的怨言:
“咱家的娃子喂牛奶,你却天天给人家娃子喂人奶,喂牛奶那能比得了人奶?世界上哪有你这样人呀!”
“咱家的男娃身子骨硬朗,不比他家的女娃。”胖嫂的话语绵绵,希望得到丈夫的理解,我这时才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我明白了什么?如果在每一座城市,在每一个村庄,在地球的每一处角落,人都是胖嫂这样的人,那么这个世界还会有夏天、秋天和冬天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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