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死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他会在那一瞬间思考些什么呢。这是个捆扰我久久的问题。春上村树说，诗人二十一岁死，革命家和摇滚乐手二十四岁死。只要过的此关，便无大碍。一般，我对诗人和革命家保持着推崇的心态。前者属于一种比较形而上的文化，后者则因为革命家前卫心态。至于摇滚乐手，感觉奇怪，或许摇滚乐本身就是一群白痴级的流氓人物用乐器敲打出来的噪音。

而更使我迷惑的是，林泉死时二十三岁。根本不在诗人革命家甚至摇滚乐手之列。如此说来，林泉的死根本就是一种被遗忘的方式。被整个世界遗忘。

现在要说的是，林泉死的很突然，是那种没有任何预兆的死亡。

死之前三小时，我们在一起喝酒聊天。

死之前一小时零四十五分，我们喝完酒后一起去找女人。可惜，转了一圈空手而归。被逼无奈，我们继续在街上转悠。

死之前一小时，百无聊赖，开始飙车。我一直跑在最前面。是冬天，冰凉刺骨的寒风无孔不入的吹入身体，逐渐麻木。眼泪随风在夜空飞舞。经过一个岔路口时，林泉追了上来。我不甘心认输，速度更加疯狂。彼此追赶，直到我和林泉并驾齐驱时，林泉才又提了速度。当时，林泉一边提速一边回头挥着右手冲我吼，哦哦，快点季锋。与此同时，我听到咣砀声响，紧接着是摩托车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我紧急刹车。车轮与地面平衡接触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我努力睁开眼泪横飞的双眼看到躺在前放不远处的林泉。车轮紧帖着他的头发急弛而过。

停稳车后，我急忙跑到林泉面前。他安静的躺在地上，右手臂压住额头。我轻轻摇晃，叫着，林泉。他不出声。无奈，只得掏出电话。

叫了救护车之后，我抱着林泉坐在地上。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脆弱的，包括生命。林泉始终沉睡。

身体依旧麻木如故，曾用力揪自己头发，却感觉不出痛苦。

死之前二十分钟，林泉被抬上救护车。我作为唯一的目击者和伤者的朋友，随同一起去了医院。通知了林泉的父母。到医院后，林泉被医生宣布结局。头部剧烈撞击，结局惟有一途，死。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接近这个字眼，才终于感觉到他的恐怖。

林泉父母来到之后，父亲看着我，怒目而视。最后打了我一巴掌，说，滚。咬牙切齿的怨怼之痛。母亲一直哭泣。

我，黯然离开。

参加完林泉的葬礼，我问岩生，人死的那一刻会想些什么。

岩生看着我，莫名其妙的说，我没死过，不知道。

于是感觉到难过，世间诸多事情，难道总得面对体验之后才知道它的最终滋味吗。

我是个喜欢坚持的人，得不到解答的问题我会一直追究下去。身边的朋友被我穷追猛打的问题吓的不敢再接近我。在他们眼里，我像个疯子。我自己感觉也是。

死亡的结果究竟是怎样结局？带着这个问题，我进入新的年历。过完新年，我开始变得不修边幅。总认为内在的因素比外在更能表达一个人。但是岩生和我报相对解答。她甚至厌恶我不刮胡子不理头发的样子。

有一次，她问我，锋，我们能不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没必要。我答，事情就如年龄一样只会往前发展。

岩生于是不说话，赌气关上门不再出来。没去在意，女人总该有自己的性格，也许过些时候会好。如此想着，出门而去。和朋友一起转悠了几个来回，中午时感觉累了，便回了家。这里，是我和岩生同居四年的地方，有太多的回忆。但是近来，我却越来越逃避这个地方。不是吃饭或休息时间绝不回去。

或许这是感情的隔离期，也许过一段时候会好。我总是如此想着。

打开门，岩生依旧躲在屋里。去了躺卫生间，然后在厨房转悠一圈。她没做饭。我快步跑到岩生门前，敲门叫她出来做饭。我说，岩生，我饿。

她不答话，我继续叫着。如此僵持到我大怒为止。一脚揣开房门，岩生躲在床上睡觉。闭着眼在想些什么。我一把揪住她头发把她拉了了起来。岩生感觉痛楚，叫了一声。怒目瞪着我。我看着她幽怨的目光，更加用力的拉住头发。我说，我叫你你为什么不回答。

岩生依旧用最初的造型瞪着我。我心底发麻。于是把她拉到地上。

岩生离开了。

自那次之后，岩生就不见了。应该是逃避。我回去的时候，看到她留在桌上的字条，人生就像鸭蛋。闻着香，吃起来噎人。

岩生离开的第一天，我在屋里闭门不出。饿了，吃泡面。

第二天，躺在床上再也闭不上眼睛。身体睡的有些浮肿。决定出去转悠。

第四天，莫名其妙的跑到林泉出车祸的地方独自沉思了一天。关于死亡的问题依旧没有结果。

第五天，吃泡面。

第七天，决定结束这样无谓的生活。找回岩生，改变自我，向她求婚。托到所有的朋友，向他们打听岩生的下落。没结果。回家睡觉的时候终于想通，问题在于我能不能放弃林泉死亡的阴影，而不是单纯思考死亡的定义。

没结果，继续睡觉。

人生本就是一个自我矛盾的团体，事情并不是因为有了结果而愈发明显。难得糊涂。

做了一夜的梦，里面的岩生漂亮至极。我们结婚了。醒来才知是一枕黄粱。再也睡不着，坐起看了半夜电视。这样做，只是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岩生。我该是爱她。

三天后，终于从一个朋友处得知，岩生在不远处一个酒店里打工。欣喜若狂。准备坐公车去，太慢。打的，赛车。最后决定骑自己的摩托车去。发挥自己的能力才是最大的速度。

摩托车自林泉死后再没被发动过，刚推出来时发动机被冻的死板。努力发动许久，直到满头大汗。摩托车在路上横冲直撞，我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岩生面前，给她惊喜，对她说，嗨，我们结婚吧。当然，如果需要，我还可以买些玫瑰。

岩生肯定会大叫着抱住我。她一直渴望结婚。

寒风忽忽，繁星点点。路灯下飞快流逝的人和树影。这个城市模糊的轮廓被我以最快的速度大致浏览。

手脚麻木，泪眼迷离。莫名其妙的经过林泉车祸的那条路。突然想起，才知我莽撞之下跑错了方向。黑夜中有个什么东西迎面而过，我回过头。接着听到咣砀的声响。扶手开始剧烈摇晃，我努力到最后还是把持不住松手。车身开始急剧的向上飞起，跟着的还有我的身体。

落地的刹那，我一直在想，岩生会不会答应我的求婚呢？

一定会的。

本文已被编辑[纯白陰影]于2007-5-27 1:33:11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