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海
但凡到外地,想留下关于这个城市的文学印记的话,多见于游记,而这类标题多见于“某某游”、“游某某”,而用“走某某”穷余所知并不多见,倒是山西民谣谓之“走西口”,想来这“走”既有匆匆急促,更有去某地走马观花,弗能窥全貌之意。故而将这次匆匆上海之行,誉为“走上海”也为附合标新之意。
乘车
现代交通发达,上海与家乡淮安四百公里的车程仅需四个小时,想来这速度要是在马车木船的古时远非诧异言表,即使相比几年前土路黄尘的破车上下颠簸,也实是一日千里。车是新成立的快鹿客运公司全新的沃尔沃豪华大巴,厢内干净整齐,服务一流,工作人员言止文明,待客和善。顾客中也不见有抽烟、脱鞋、赌博、大声喧闹的不文明举止,想来也是在这文明的乘车环境下孕育的文明之风吧。在检票口,检票员查验每位乘客车票时,不忘嘱咐:请对票入座。吾异之欣之。一定有人窃笑,言之“对票入座”不是乘车的基本常识嘛?三岁幼儿也该懂的。可我不觉得,无数次的乘车经历让我确信不对票入坐就是“潜规则”,偶见有不守“规则”,要求对票入座的,定然遭到拒绝,甚而被车上众人诟之“傻冒”,沦为“正常人”的“笑柄”。是啊,文明混迹与非文明,潜杂于显,非是不分,时间长久了,习以为常的也就把不文明归于文明,并沾沾自喜乐而从之。
窗外之景
常旅外之人都清楚长途车行,明智的是趁早闭目养神,闲身静坐。独余虽已年近三十,却童心未泯,对一切未曾见或少见的,都怀有希罕之心,睁大自己的咪咪细眼打量着窗外飞驰的景色。棵棵树木、排排房屋、片片田地、个个农人、只只牧羊等都仿佛与你逗戏,甫一露脸,转瞬即顾自飞逝而去,让你不及计较、丈量、盘算这些物景的异同、长短和多寡,留下串串无奈和意犹未尽。可也有收获的,车行长江南北,自然也可比较、身受出这大江南北风物的异同。
因生于斯长于斯,无比熟悉。但见窗外的江北满目一览无际的平原、青青如颜的麦田、规则成行的杨木……,这杨木多见,在不少地方竟成了“主打”树种,问之曰此木成长周期短、成材率高、价格远比其他树种贵,自然很受农人的欢喜,成就了农村的房前屋后、田边沟沿的片片杨树林,而其他树种极少见,到底是经济的驱使而非自然选择,哎!数年后,年老的自己或者自己儿孙们还能见到幼时的柳、榆树们吗?可也有可喜的,每过三五行树,就清晰可见高悬枝头的鸟巢,却大都是空的,静静等待着南方越冬的主人回来收拾。听说,鸟儿在搭建自己的巢时是十分艰苦的,每一根枝叶草干都要往来衔接数次,搭建、筑牢、建构,历经万般困难,才能造成可防风遮雨蔽严寒抚育后代的居所。鸟儿如此,人不一样吗?甘愿身负“巨债”,沦为“房奴”,只不过换得一己温暖和妻儿容身之处。
车过长江,便是与江北大不同的了,见的自是深受古今文人墨客追捧的江南景观了。自古便有“江南小儿能吟诗”的说法,人久置其中,会勾引出你那久违、深处的诗词情绪。缘拜上天好生之德,将精工细作的美景赐予江南,引得无数学士骚人诗词追捧,置身其中少不了诗风辞海的熏陶,怡然自得,不自由地吟弄起来。“此景最是江南好”,遍布眼帘的皆是苍翠碧绿,生机盈然,满眼的纵横密布的河沟、暗吐芬芳的红花、垂垂依人的杨柳,更有那比比而居的高楼乡墅、密密匝匝的厂房工部、熙熙攘攘的车伍人流,告诉你一个秀美、繁华的江南……,加诸更多的形容词章,都不为过。可细品慢琢,你会发觉这不自然,怪异,且这感觉渐渐,绕着你的脖颈,侵袭一切可呼吸的器官,闷且无以言说的窒息,那又是什么了?原来,田地虽广,却占据着各色的厂房,看不到麦田的青青、昆虫的鸣鸣、农人的碌碌……。多气派、装潢考究的楼房,却不见了古诗词里标注江南特色的青砖红瓦、木房茅屋,人住得高了,离地远了,对自然也就少了亲近和珍惜之心,难免产生“改造自然”的冲动了。听说江南城市公园里也有木房茅屋,可那是闲人暇时观赏的,而不是冬暖夏凉供人居的。水多,沟渠湖泊也算密集纵横,可失去了水的原有本色—清冽,变的黑、脏、臭,如果思维再活跃,行动敏捷一点的话,下车且舀一杯以充墨汁,涂抹书法,快哉之余也熏死了无数老夫子。树木花草也多,只是少了点缀自然的生灵,三月的江南该是“草长莺飞”的,草是长了、绿了,花也开了、发了,就不见鸟儿翱翔长空,甚至见不到江北多见的鸟巢,大概江南经济发达,人力巨大,容不得“巨株高木”,只栽些景观树木应应景罢了,加之常移动挪移,哪顾得上给鸟儿留有一栖息之地哦。不禁可怜这江南的鸟儿,天地之大,何处容家?这该怪谁了?一切向“前”看的人、轰隆隆的机器,还是侏儒般的不成器的树木……
在上海
到上海的次日,办完私事时间尚早,便不自觉地闲逛起来(初次去上海,有关路段、地点可能记忆不详,行走多凭感觉,见谅)。沿着所谓乌鲁木齐中路南向直行,过了数个高悬衣物的阳台、露天吵闹的菜市场等具有中式特点的路段,来到一称之为使领馆广场的地方,看见有几处具有鲜明异国风景的建筑,伊斯兰教风格、意大利式等等不一。其中一座旧时法国领事馆吸引了我的注意,走进发现已弃用,四周被围墙阻隔着,临路的围墙上雕刻几行小字,说明这栋建筑的来历、风格。围墙显白色,高大,门口有“铁将军”把手,从外观,无法得见全貌。用手触围墙,有高低不平的凹凸之点,坎坎坷坷,让你感受它的曲折和反复。思绪放飞到数十年前的旧上海,想象彼时的森严、壮观和豪华,大门应该有全副武装的门卫守护,弄不好还是缠着红头巾的“印度阿三”,门口挂着屈辱中国人一个多世纪的“华人与狗不得入内”字样的牌子,进出这里的洋人自然不可一世,耻高气扬,他们大声吆喝着,显示着自己主人般的地位,当然也少不了在“洋人主子”面前低头哈腰,万般讨好的买办们,他们合伙做的唯一勾当就是杀人越货,带走无数金银财宝,留下具具中国人死尸骸骨和串串毛骨悚然的嚎笑,独剩下这浓妆的“地狱”。
折回,来到了淮海中路,心里想着上海的中心自是在东界的黄浦江两岸,鬼使神差般地沿着马路径直东向。一路走着,观赏着路两旁店铺、高楼、行人、货物,希奇的是在一向以高度城市化著称的上海繁华街道上,也有为数不少的小摊贩,或占据人行道摆卖着各色的货物,糖葫芦、甜玉米、烤红薯……,或手拿一本画册,上面印制售卖的各式货物,多见为女士提包,在过往人群中走动低声叫卖着,也不见有城市管理者对其呵斥、责骂,难得的和谐,许是上海的主政者们更关注民生罢了。
继续前行,目光被一广阔之处吸引,近身一看,谓之“襄阳公园”,这公园在内地城市不多见,没有围墙,门卫和售票口,从大门进入是贯穿中心的一条宽阔的路段,两边遍布长凳石椅和高大的树木,凳椅上、大树下坐满了憩息人们,有闭目养神的,有读书看报的,也有闲话长短的。由于不是假日周末,象我一样的外地人不多见,好奇心驱使着自己疲累的双腿迈向园深处,但见茂木青草,亭台楼阁间杂其中。走不过数百步,似乎到了尽头,抬眼一看是宽大的处所,聚集着很多人,老、中、青年男子皆以四人为一席,打着本地的扑克,操着浓浓的上海话,数来足有数十席,偶有一两棋牌席,打牌、茗茶、下棋诸人皆容轻气闲,怡然自得。园中还有几棵不多见的高大树木,一人环抱恐不及,树身用水泥围成圈,里面有土壤,栽着一些无名花草,滋养着树木。树干挂一小牌,大致介绍树龄、种属,大都具有数十年,也算饱尽沧桑了。历尽整个园子,觉得巨树、绿地、青草、红花、亭阁与人共处,无比和谐。不禁佩服上海人的“大气”,舍得将这块繁华之地赐予市民一片绿意、一份自然、一处家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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