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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出清醒》之10:八到十三岁,还有没有必要上学无的散手

发表于-2007年05月25日 上午10:45评论-1条

八到十三岁,还有没有必要上学

在这个大旱百年一遇,台风千年一遇的年月,我却必须更多地关注两个小孩上学的问题。一个是我的儿子,八岁多一点,算来该读三年级。一个是姐的儿子,十三岁多一点,算来该读七年级。本来,他们在老家的乡下读书,成绩似也不错。但在许多的变故之中,他们进入城市的家庭教育模式,模式又为一股变异的力量冲击,迟迟得不到有效施展。辗转流离,他们来到我所居处的沿海。

我计划在今年九月安排他们入读当地的学校。此前尚有一段时间,我便继续曾经尝试过的家教模式,以读经、习字、博览为主。我坚信这种尝试的实绩,必定在习惯之形成、品性之夯实、智慧之开启等等方面,远远超过同龄的学生。我更坚信,如果我做教师,或者我办学校,必视此等学生为最佳,乐得获致门下。

我却没能料到,我竟低估了当前学校教育的现状。譬如它本是大旱之下早已化作韲粉的庄稼,或是台风过后早已破碎无余的船桅,我却以为它多少还能焕发一点绿意,甚至扬帆而远航。

我先到一所小学道明来意。他们安排一名女教师来主持入学考试。女教师不到三十,始终绷紧一张脸。我想要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便有意闲聊。她却心不在焉,只把一双赤脚放在桌沿上摆弄。突然,她像是噩梦初醒的样子,陡地冲着我的儿子咋呼:“快点,还有五分钟!”儿子吓得一哆嗦,试卷哗啦啦掉到地上。我帮他捡起来,微笑说没事,做不做得好都没关系。她却对我翻一通白眼,显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她反复看表,到底恶声恶气地说一声:“时间已到,交卷!”她抓走数学试卷,三两下用笔划过,径直对我儿子说:“你可以走了,我们不收这种学生!”儿子呆在座位上,手头还抓紧一份语文试卷。她再一把抓过:“似你这等成绩,看数学就够了,哪里还须做语文!”

我冷冷地说:“你这个决定,可是由谁做出?”她同样冷冷地回答:“不收就不收,你找校长也没用!”我说:“你对我无论怎样都可以,你却不可随便在一个小孩面前展露。”她说:“我这是按规定办事,当然一视同仁!”我说:“作为小学教师,你应该充满爱,决不能只是表现恶。”她不再理睬,依旧去摆弄她一双漂亮的赤脚,不时气恨恨地催促另外两个小孩交卷。

稍后我到邻近的初级中学。同样是考试,但事情显然顺利得多,试卷一由教导主任收起,他就吩咐明日来上学就是。次日我带小孩前去,主任安排他到初一2班。班主任正在分发课本,我走进去说一说情况,便叫小孩过来见礼。她却示意他别进来,并对我说先等一等。我退出去耐心等待一个小时,待她终于闲了,再走过去说最好是立即安排他入班。她漠然地望我一眼:“我们班男生太多,你还得再等一等。”我说:“这是极优秀的一个学生,他不会让你失望。”她说:“你说优秀就优秀?很多人开始不错,后来却没任何发展的潜力!”我说:“这却要看教师的手段与程度了,责任已不在学生本身。”她甩给我一个后脑勺,自个儿上楼去找教导主任,说再进一名男生的话,科任老师肯定要将她骂死。主任说安排了就安排了,你得服从这种安排。她却不依不饶,持续声色俱下地申说。我推开校长的门,直接和他谈及相关情况。校长叫她进来说:“就这样定了,不必再做争较。”小孩在折腾许久之后,终于入得一个据说是初一年级最差的班级。但我如释重负,决不愿再当它是一回事情。

我刚回到学院不久,小孩却打电话来说:“校长要你过来一趟。”我以为是学院出面之后,他们说不定是要给他换个班,或是将借读费免除。孰知他是被班主任逐出了教室,说是昨日的考试成绩太差,加起来不足一百分,并不符合入读的条件。

校长、副校长及教导主任都围住我说还是换个学校好。我说义务教育的学校没有理由拒收一个学生,尤其是因为两份试卷几分之差的理由。当然真正的理由在于,班主任决不想再收一个男生,道是不好管理;倘若不好管理,全班成绩就要下降;班级成绩下降,排名就受影响;排名受到影响,奖金就要少几张钞票。校长更进一步说,这个班主任已经心存芥蒂,再进她班上的话,肯定对小孩不利;初一所有的班主任都已知道小孩的成绩差,所以谁也不会愉快地接受;如果最后落到通过抓阄来决定他进哪一个班,那他就更抬不起头。他们最后的结论是:事已至此,除非另择学校,别无良途。

我说我非常固执,我认定了这一所学校,我就非来不可,特别是当这所学校以其不可思议的说法,力图阻止一名极具潜质的学生入读的时候。我说如果一开始就道明分数高低和入学与否的关系,他完全可以争得双百分;如果班主任嫌恶男生,那一定是她欠缺了教育的某种资格;如果因一次分数而拒入,只能说明学校的观念必须得到救正。最后我也总结说:我非此校不读;我不仅是想解决一个人的读书问题,更想通过这一学生的奇迹与荣耀,来重塑一群并不合格的教师头脑;如果我失去机会,我将不再使小孩进入诸如此类的任何校园;如果他们失去机会,他们就会持续犯下误人子弟、扼杀天性的大罪。

我们争持不下,最后由我所在的学院开出书面证明,他们才以远亲不如近邻之说,算是给我一个最大的台阶。

步出这一所学校,对面就是儿子刚刚入读的小学,东面还有另外几所如出一辙的中学。我感觉心头隐隐作痛,我必须审视:我是将小孩送进了焚毁一切的火坑,还是善解一切的殿堂?教育的要义是传道,当分数与奖金成为最重且唯一的砝码的时候,可能只有魔鬼才相信他们也有所谓的正道要传;教育的功能在于促使人之身心的良性嬗变,当目标仅仅在于培训听话的奴才与尽信教材的机器的时候,受教者的身心显然只能被严重地扭曲;教育的成功在于体验幸福与洞察真理,当它由一群面如死灰、心如恶棍的刽子手来主宰的时候,谁都只能同化到枯木朽枝、行尸走肉的状态。

我对儿子说:你是最优秀的,你却不幸要经受市侩嘴脸的折磨。

我对侄子说:你是最优秀的,你却将被一群框架下的牺牲品打造。

依照往常,他们本该异口同声地反问:既然如此,我们完全可以在家自学,何必再去沾染一身腥臊?他们读过天下数以千计的故事,背过《弟子规》、《三字经》、《论语》及《老子》中的许多文字,听过“鹤鸣九霄,声闻于野”的许多高论,感同身受过生离死别、大起大落、勇毅决绝的人生况味,他们说得出这样的问话。在我们的家庭背景与交际群体里,多人是心理学、教育学、历史学的硕士与博士,多人是卓有声望的作家与诗人,多人以其波澜壮阔的人生历程与创造,濡染他们以鲜活生动、博大精深的言行与理念,他们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他们说得出这样的问话。

可是他们没有问出。显然,两所学校的人们,已以最为突出的重负与阴影,压上了他们的心坎。他们的未来也许就是另一人的未来。另一人是重点中学常保第一的男学生,却只有一张苦瓜脸,一套女兮兮的腔调,一副弱不禁风的身板,一颗茫然无我的头颅。他们再远的未来,也许就是当前执鞭于杏坛的这群颜面,除了按部就班,人云亦云,如蝇如蚊,如犬如泥,决不可能想到天堂与地狱,真理与谬误,命运与因果。再看看身边更多的成人,无论他正年富力强,抑或老之将至,他们都难得舒心一笑,难得振臂一呼,难得从头思索人生的要义,难得全新创设思维的架构。相反,他们的头发过早花白,脊柱过早弯曲,眉目过早低垂,肌肤过早松弛。换一句话说,他们在任何一个领域都没有通透的认知,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似迷途的羔羊,在任何一个时期都在任由后天的观念宰割。

我不寒而栗。我对他们说:我们回去,你们将主观能动发挥到极处,我们将家庭教育抓到实处。

我约略有了一丝安慰。但我跟着就看见了蜂拥而出的学生。后面依稀有些教师的身影,极似貌合神离、不由自主的幽灵。旁及其他,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了百年一遇的大旱,千年一遇的台风。而后,我最想提出的一个建议是:如果你本有能力家教,你就千万不要让孩子上学堂。

2006-09-03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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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无缘牵手点评:

文章看似是在说教育无用,实则在抨击教育机构的遵循守旧,深思之!

文章评论共[1]个
照妖镜1-评论

如果你本有能力家教,就千万不要让孩子上学堂!
赞同,也无奈at:2007年09月06日 晚上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