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无声(小说)
作者:冯德斌
调解员陈大亮怎么都不相信,早晨自己离开家的时候妻子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槐花,你别生气嘛!”
陈大亮坐在床边,妻子槐花背对着他侧身向里睡在床上。
大亮和槐花是高中时的同学。那时的槐花是大亮的班长,也是校花,后来因为父亲去世,便辍学回家帮妈妈干农活,照顾弟弟和妹妹上学。大亮高中毕业上了二年农校,没赶上分配,也回家务农了。不久,在人们羡慕的目光中,槐花成了大亮的新娘。
大亮望着妻子槐花那俊俏的脸蛋和错落有致柔美的身段,禁不住弯下腰去……
“别碰我!”槐花一甩手,把大亮拨拉开。
“槐花,你别生气好不,生气会容易使人变老的。我可不想让如花似玉的夫人这么快就变成老太龙钟的老太婆哦!”说着大亮还做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怪模样。
槐花也不看他:“老了才好呢!老了你就不忙了,也就忙不动了!免得你成天像个骚公鸡,扛着尾巴到处赶骚。”
大亮有点底气不足,但觉着自己也没什么把柄在槐花手里:“槐花,只要你不生气,让我怎么着都行!”可能是生气的原故,槐花侧起的胸脯有节奏的起伏着,让人看了心生怜香惜玉之情。
“少来哄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那你答应我,以后少跟那个狐狸精来往!”槐花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那样子显然是大亮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一点也不容质疑。
那个被槐花唤着狐狸精的着实让大亮迷念。他真有点舍不得。包括槐花叫她狐狸精,心里有点不舒服还有点不平的味道。人家叫桃花,有名有姓的,干嘛非叫人家狐狸精呢?桃花,瞧瞧,多好听的名字。人家不仅是名字好听,关键的是人家那个长相,像桃花一样艳丽,像杨柳一样婀娜。人家的那个脸旦不像有些人是那种只有乡下人才有的那种潮红。人家的红是桃花那样的红,人家的皮肤像刚出锅的豆腐一样的粉嫩和透明。一不小心,打个呵欠的冲击力就能把人家的脸旦吹破。更要人命的是人家那五官,除了分开来不协调以外,组合在一起那叫绝配。哪像有些人,什么不好叫非叫槐花,再土不过了。再说,人家也是女人,不比哪个差点什么,也不比哪个多点什么,干嘛非人家狐狸精不可呢?可不舒服归不舒服,不平归不平。只能放在心里头,嘴上嘛,那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这……”大亮一脸的为难。
“怎么,舍不得是吧,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这个没良心的冤家。我是上辈子欠你的。”说着,槐花嘤嘤地抽噎起来。
大亮说:“看看,我都不嫌齁了,你还嫌咸呢。当初不都是你让我和桃花来往的吗?”大亮像受了莫大委屈似的,更像一副救世主的样子。
“还委屈了你不是!当初我是看她丈夫去逝的早,孤儿寡母怪可怜的。我和她同住一个村子,又是一起嫁过来的,情同姐妹,你和她的丈夫也情如手足。才让你去帮帮她,可没让你去帮她那个啊?”
“那都是没影子的事,你别听人家的。”大亮早有准备。
“是话有音,是草有根。别听人家的,听你的?就是因为我太相信你了,才纵容了你的贼胆。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我就跟你没完!”槐花噘着小嘴愠怒地说。
“我对天发誓,决没有那种事。”大亮坚定地说。
“那玉米地,你趴在桃花身上也是没影的事?”槐花看着大亮,就像渔夫看着落进自己网里的鱼。看你还有什么蹶子尥。
大亮的心“咯噔”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脸腾的一下红注了脖子根。
槐花深知:对男人要理解、信任和和支持,但不能太惯、太宠着他,那样容易把他惯坏、宠坏了的。不是有句话讲“防重于治”吗?就得经常给他打打预防针、敲敲警钟,让他长点记性。有则改之,无则加冕嘛。她不想让听到的事变为事实。
大亮当然记得他和桃花在玉米地的那件事。
秋天,成熟的玉米,像怀孕的女人,撑破了苞叶,露出黄灿灿的玉米仁来,让人看着兴奋、喜悦。
桃花将掰下的玉米棒装上了平板车,大亮将拉车的背带套在肩上,两手握着车把,桃花把拉车的绳子拴在车把上走在前边,两人一起使劲往前拉。桃花的孩子樱樱坐在车上。秋天像结了婚女人的肚子,藏不住东西。田野到处流光溢彩,家里、场上堆满了丰收的果实和庄稼人那爽朗粗犷的笑声。大亮和桃花拉着板车峁足劲往前走。上坡时,大亮用劲一挣,肩上的背带突然崩断。贯性的作用,使他身不由己向前冲去,桃花不知后面发生何事,急转身想看个明白,正好和冲过来的大亮撞了个满怀。大亮拥着桃花软软地跌了下去。桃花一对柔柔的、滑滑的、白花花的大奶子被挤出单薄的衣衫,晃得大亮眼花了,头晕了,心毛了,公鸡的尾巴也翘起来了。隔着单薄的衣裳,桃花感到下身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支支楞楞的立在那里。她的脸红了,气粗了,呼吸也不匀称了。
天高高的挂着,地软软的躺着,风无力的摇着,远处青山流翠,近处溪水缠绵。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在慢慢地收拢。“妈妈,叔叔,你们怎么哪?”坐在板车上樱樱稚嫩的问话声,不缔晴空中打了个响雷,将他们从云山雾海中震落下来,浑身湿漉漉的,像落汤的鸡,不停地拍打着身上的羽毛。樱樱当然不知道也不懂她们是怎么了,只看到妈妈的脸白了,像棵大白菜,一点血色也没有。叔叔好像被开山炮冲的一样,傻愣愣的立了起来。他们注目相视,发出会心一笑,千般柔情,万种蜜意尽在那会心一笑中。
大亮是个顶级的编辑师,在片子拍完上映之前,他是要剪辑一番的。该保留的保留,该剪辑的也不保留。像桃花一对白花花的大奶子晃得他头晕眼花,心跳过速,他是不敢保留的,他怕吓着可爱的槐花。还有公鸡翘尾巴的经过那也是坚决不能保留的。那要是被槐花看到了其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大亮想,不管自己和桃花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能告诉槐花。眼下槐花耳朵里虽然刮进了一些风,但自己不能承认,自己一旦承认了就没有退路了。自己不承认槐花也只是说说而已。她还会对他像从前一样,还是她心目中的好丈夫,在大伙面前还是好干部。
槐花说:“人心隔肚皮,我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反正我不让你再跟她来往了。让你这样去帮长了,我看非把你也给帮进去不可。到时我落个蛋打鸡飞,孤家寡人一个!”事实正如大亮分析的那样,槐花虽然听到了一些风,虽然起点疑,但她还是相信大亮的。都说最毒莫过妇人心,但槐花的心却软的像棉花糖。她说:“当然,我也不是让你一概地不去帮她,有些事还是可以帮的,有些是不能帮。就拿耕地来说,自留地你就千万不能帮他耕。”
大亮说:“人家自留地早就贴了封条了,还盖着民政局的大印呢。我去耕了,即使你和桃花不找我麻烦,那管大印的也不会放过我啊。”
槐花被大亮的幽默逗乐了:“那强j*犯明明知道受害人怀里揣着妇女权益保障法呢,不是照样连法律一起按在身底下?何况一个封条,一个印章呢?”
说大亮不喜欢桃花那是假的。不是有一句话叫距离产生美嘛,但也别忘了接触擦出情这句话。大亮和桃花都是三十多岁的人,正在浪头上。他们又瓜田李下的经常在一起,就是两块石头,常了都能碰出火星子来,何况是两个有血有肉有思维的性情中人呢?他只是害怕事情弄不好传出去,会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因为他是村干部,又是调解员,还是村里的支部书记继任人选。这事一旦传开了,对他前途的影响那是不言而喻的。另外,他也不想失去槐花。他知道,没有槐花也没有他大亮的今天。说句心里话,他还是爱着槐华的。但男人是猫。既然是猫,那哪有猫见腥不吃的道理呢。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谁不吃!谁让咱天时地利都赶上了呢?我要是不吃人家不说我甩吗?人说,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咱就不能也偿试一下。做个一等的,实在不行就做个二等的也不错,当然最好还是一等的。但吃归吃,不能太张扬,那样不好,既让人戳脊梁骨子,又对和谐家庭构成威协。对此,大亮是作了一番认真研究的。那天,他双手叉腰站在世界和中国地图前。两肘将外衣下部向后顶的老高。像电影里的将军,正在作战前的布署。他纵观国际风云变幻,唯国内形势大好。现在国家提倡建设和谐社会,自己是村干部,要带头响应国家号召,不能和政策唱反调的。要积极拥护,不仅要搞好外部团结,也要注重内部和睦。做到睦邻友好,和平共处。事实胜于雄辩,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向来是有本事的男人家中红旗不倒,外面红旗飘飘,这是他大亮一直并且是正在在努力和追求的目标。那次在乡里开会,中午,在饭桌上,飘飘欲仙的乡长双眼腥红,似醒非醒。端起酒杯,放了个不大不小的屁,又打了个酒咯,喷出一股子的酒气,说,现在当干部的,你外面没有一两个腿子,人家会说你甩的,会瞧不起你的。撂蛋鸡撂蛋鸡,你不撂蛋哪来的鸡?平时乡长可不是这样的。满脸的威严,一身的正气。要求下级纪律严明。说话和风细雨,办事热情周到。你根本就看不到他有什么不良的行为和作风。大家举杯齐声称颂乡长英明。
大亮开始对桃花有了想法,有了想法的大亮一回到家里,看槐花不像以前那么顺眼了,觉得家里的东西搁的也不是地方了。屋里的空气也是燥热的,闷的人心里透不过气来。透不过气的心里就有一种吹毛求疵,吹灰找裂缝的念头。虽然妻子贤惠,孩子乖巧,家庭也殷实起来。这是他曾经的梦想和苦苦追求的目标。现在都有了,又是许多人羡慕和追求的。而这一切现在对他大亮来说,一点也引不起他的兴趣。让他感受不到一丝的快乐。所有这些都像雾一样的绕着他,飘飘忽忽,不可捉摸,难以言说。飘忽不定的空气里闷着一团火,擦根火柴就能发出雄雄燃烧的大火。而槐花对大亮的的反常表现没有功夫作更深一步的研究。她这个土生土长的“专家”只对“修地球”感兴趣。而“修地球”也不是科班出生,都是自学成材。她认为大亮是工作累的,像庄稼一样,缺肥了。造成营养不良,出现面黄肌瘦症状。她还像伺弄庄稼一样精心的伺弄她的大亮。大亮却对此非但不领情,还表现得更加的不可理喻。好在槐花也不和他计较。
大亮是个很有城府的人,在准备对桃花实施总攻前,他来到乡法律服务所,找自己高中的同学兼好友现在的法律服务所主任王明理。像平常谈笑一样,婉转地从他的口中套出了他所希望得到的东西。他曾担心和桃花有了关系后,假如哪天桃花一翻脸,告他通奸、强j*抑或破坏家庭什么的,那自己不就完了吗?所以他要事先做好深入细致的调查论证,不打无准备之仗,确保万无一失。王明理说的真是既明白又有理还有据。为了让大亮相信他说的不假,还从档案室搬出一大堆法律书籍,一点点地找出来给大亮看。他说那怕什么,通奸,嘻嘻。那是双方自愿的,告到爪洼国都不会爱理的。如果哪个法院受理了,我免费去给你辩护。瞧瞧,到底是和法律打交道的,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腰板嘣直。还有点很不服气的味道,再说了,男人有什么好害怕的,裤子一提就可以不认帐了。就像我们小时候放牛,偷吃了队里的庄稼,等我们刚把牛牵出田埂头,队里看青的到了。他明知是我们的牛吃的,却拿我们也没法子可施,因为他没有当场捉住我们,他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嘿嘿,这就叫出了田埂头,不怕你翻眼猴嘛。
大亮在心里暗暗地高兴,这条规定太正确不过了。可能订法律的那个人也是个通奸犯什么的或者说他也想和人家通奸,为了不被法律追究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订了这么一条的。怪不得那些干部和名人养小蜜包二奶,还张狂的像得了夜游症似的,感情全国人大早就为这些人量身定做了护身符。有了这道护身符给他们罩着,那人家还怕什么呢?你看那普通老百姓,整日为生计忙的跟小鸡刨食似的,刨一爪子吃一爪子,连嘴都糊不上,哪还有心思和精力顾得上去寻花问柳。奶奶的!他恨恨地骂了声娘,但也只能骂声娘而已。
那天,桃花精心地打扮了一番,毫不掩饰地把“秋天的波菜”端到大亮的面前,大亮竟表现的很平静,平静的像一潭水。竟说什么朋友妻不可欺。这让桃花很失望也很生气。心说,你这是猪鼻子插葱,给老娘装起象来了。就你壶里的那点药,我早就看透了。平时你拿根竿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怎么?我被你拉上钩了,你倒要抽竿了。你什么意思你?耍我?不像。难道是我判断有误?不可能。但事实在此,容不得她不信。大亮说过了也有点后悔了,不该和桃花这么说的。他的心不由得往上提了一大截。他想解释,其实自己是很喜欢,也很想吃“波菜”的。尤其是你桃花的“波菜”。只是觉着是朋友的“波菜”不好夺人所爱。就在他准备张口时,形势急转直下。他万万没想到桃花竟那么一丝不挂地地接了下句,说朋友不在小来些。大亮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去,在心里暗暗地舒了口气,但脸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虽然他早就对桃花有那个意思了,而且他也早就看出桃花也有那个意思了,但他不想主动。更不想那么张狂。他有他的想法和打算。桃花和自己同在一村,张狂狠了,好像不是那么太好的。还是隐蔽点好,大家都相安无事,才能创造出和谐社会来嘛。不然,整天鸡鸣狗跳的,还要我这个调解员干什么呢?而在这方面男人最好不要主动。尤其自己又是个村干部,太主动了不好,有点下山的味道。即使今天,看着桃花送到嘴边的“波菜”,其实他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但他却没有那样做,而是表现的很有水平,很有城府。
桃花也是一时情急兴起。她见自己送出去的“波菜”无端地受到冷遇,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个滋味。她想既然已经送出去了,想收已是泼出去的水,来不及了。反正自己在他面前已经剥得一丝不挂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再说了,我是寡妇,我怕谁?兴讦他是在试探我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她索兴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了。便脱口而出,朋友不在小来些。从此开始,大亮和桃花之间就正式拉开了小来些的序幕。演绎着一个又一个浪漫的“小来些”。
而桃花呢,当初是想带着孩子改嫁的,但婆家不同意。说,改嫁是你的自由和权利,我们不能干涉。但孩子嘛是我们老梁家的骨血,你不能带走。婆家人说的很坚决,但也很在理,让桃花挑不出毛病。是啊,你改嫁可以,但不能把老梁家的骨血带走。可孩子是她的命根子,她舍不下孩子。好心的媒婆曾给她介绍了几个愿娶她的主儿,但都是垂咽于她的相貌。谈到孩子,虽然“嗯嗯”的表示接受,但说的很勉强很虚伪。有的甚至说,我是娶老婆的,又不是娶小孩的。桃花听了心里很难过,强咽泪水,也把那颗活蹦乱跳的心咽了下去。带着孩子一直孤守着空房。渐渐的门庭冷落,门径荒芜,蒿草丛生。一副花自漂零水自流的样子。看着冷落的门庭,桃花想到了大亮,想到了大亮就想到了槐花。一想到槐花,就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槐花这个女人真是命好。人长的没她漂亮,也比不上她心灵手巧,却找了那么好的一个丈夫。羡慕和嫉妒有时是一对孪生姐妹,由羡慕而生妒嫉。人一旦有了妒嫉就会生出一些可怕的念头。桃花就是这样盯上了大亮。大亮可以帮她干田里的农活。大亮是村里的干部,可以做她的保护伞。
大亮自从吃了桃花的“波菜”之后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无论在田里干活还是工作回家,像扔一件不合时宜的破外套一样,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什么时候等槐花把饭做好了,喊他吃饭时,他才赖洋洋地起床。现在不了。只要他在家,总是帮着槐花忙上忙下,洗衣做饭,喂猪喂鸡,打理菜园,下田干活。而且有什么好吃的也都尽量往槐花的碗里夹。以往的时候,有了好吃的,槐花总是舍不得动筷子。首先尽孩子先吃,孩子吃完了留给丈夫吃。等孩子和丈夫都吃过了,有,她就吃点,没有,她就舔舔舌头,咽两口涎水。虽然她没吃上,但看着孩子和丈夫吃的香甜蜜饯的,她比自己吃了还高兴还幸福。现在不了,不知是大亮吃了“波菜”之后高兴还是愧疚抑或其他什么原因,反正大亮和以前不一样了,对槐花更加知冷知热,更加体贴照顾了。
不过说实话,大亮也从没有想过要和桃花真正生活在一起。说白了,他就是想跟着潮流走,体验一等二等的那种感觉和滋味。他还是爱着槐花,爱着他的家的。他喜欢桃花,但喜欢不能代表那种爱,更不能代替槐花在他心中的位置。今天面对槐花的穷追猛打,大亮像斗败的公鸡,心想不答应看来是不行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答应了再说,于是他望着槐花说:“我答应你不再跟她来往总该行了吧?”
槐花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但嘴上却说:“看你那一脸不乐意的样子,好像是被逼无奈似的。”槐花缓了一下口气说:“大亮,不是你老婆我跟你胡搅蛮缠,我是在提醒你,怕你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这个家,有现在这个样子来之不易,我们应该好好珍惜!”说到这里,槐花的眼圈有些发红。想起这些年来,为了这个家,她槐花吃了多少常人难以想像的苦,受了多少的委屈和多少的刁难才有今天这个样子啊!一想到这些,槐花的心里就发酸。
“槐花,相信我,保证不再和她来往了!”大亮心说,以后我注意点,不就行了。大亮的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喊道:“叔叔,叔叔……”
“樱樱?”陈大亮满脸疑惑。他想起身去开门,但想着刚才自己说过的话,迈出的步子又落了回来。他的心里七上八下,想过去问个究竟,又怕惹起槐花伤心,遭来更大的麻烦。他只好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离不开了吧,才多会功夫就找上门来了。”槐花的脸依旧朝里说着。
陈大亮看了妻子一眼,在她背上轻轻推了一下,那意思小孩子跟前少说两句。
“心亏是吧?我偏要说,我就是要让人知道。”
大亮小声地说:“算我求你了行不。”其实大亮没注意到,槐花说这话时,她的脸上带着我偏要气气你的那种笑。最终,大亮转过身小声地问:“樱樱,怎么一个人跑来了?”
“妈妈和邻居婶婶吵仗了,寻死觅活,大人们都劝不好。”
大亮眉头一紧,心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不让我为难吗。怎么早不吵仗迟不吵仗偏赶这个时候吵仗。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大亮陪着十二分的小心回过头来看着槐花。嘴唇蠕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槐花的脸已转了过来。大亮的心一紧,脑门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心说:糟了,这下槐花非饶不了我。他怔怔地看着槐花。“看着我干嘛,没看过啊?”槐花说。
大亮前言不答后语地说:“槐花,你看,我这个她……樱樱……”他想先把樱樱打发走了再说。
“她什么她,别往孩子身上推,这不正对你的劲吗。你去啊,这不正是你求这不得的事吗,上哪去找这个机会啊?”槐花半真半假地说。
“我是不想去,可这……”大亮摆出一副有口难辩的样子。
“这是工作的需要是吧?可我也没说不让你去工作啊。”槐花这人是分得清公私的。只要说是公事,她从不拖大亮的腿的。
大亮一时理解不了槐花的意思,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傻了你呀,是不脑子有病啊!”
大亮有点摸不着头了:“那你不生气了?”他小心地问。
“气!谁说我不生了?咱俩的事回头再说,你个乌龟王八蛋!”槐花嗔怪地在大亮的脑门上点了一下。这一点,大亮头脑立马清醒了。
“老婆真好!”大亮高兴的上前在槐花的脸上吻了一下。回身走出了屋子。
槐花看着大亮远去的背影嗔道:“这个冤家,竟当着外人的面亲我一口,也不怕人家笑话。”但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两个酒窝斟满了开心的笑容。
槐花虽是个妇道人家,但为人爽直,不藏心眼,心地善良。她理解和支持丈夫的工作。虽然,她的耳朵里刮进了一些关于大亮和桃花的难听的话,她也没有往心里去。生活就是这样,男人和女人接触多了,总会有风浪刮起的,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了。要不那就不叫生活了。她还是相信大亮的。
大亮虽是个调解员,但村里的工作,就那么几个人,除了份内事情之外,什么计划生育,宅基地规划,修路架桥,产业结构调整,样样都得干。真是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每条线都要从针眼里穿过去。很少有空帮槐花干地里的农活。
初夏的天空是明朗的,初夏的阳光是温暖的,初夏的空气透着清爽,惹得大地敞开胸怀贪婪地吮吸着,发出滋滋的拨节声。
大亮走后,槐花赶紧起床升火做饭准备下田。季节不饶人,那田里的秧还等着她去栽呢。
槐花把火引着,又从麻袋里舀了几瓢小麦麸子,又舀了一些酒糟糠放在猪食盆里,再用炉子上炖的温热水兑上,用火钳搅和匀之后,端到院内的猪圈里。那些猪是很有灵性的,听到槐花的脚步声,便争抢着爬起来,“嚯嚯”的叫着,像个饿死鬼托生的,往猪槽这边奔过来,把尖尖的长嘴插进去,呼呼地吹着,吸着,狼吞虎咽着。
看着猪们争抢着吃了起来,槐花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转身准备去喂鸡。忽然,感到头发晕,眼前发黑,天在旋地在转,她赶忙靠在猪圈的墙上,闭目静心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她知道,这是最近农活紧,太劳累的原故。因为这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的了。可是这一段时间,发生这种情况的频率越来越高,好像也越来越重。她怕自己一旦倒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那样的话,孩子怎么办?大亮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想到这些,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她不敢再往下想。她感到好害怕好害怕。她想等这段时间的农活忙完以后,大亮的工作轻松一点时,把这事告诉他,然后到县城的大医院,去找自己高中时的同学,现在的院长张爽,好好地检查一下。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但愿上帝保佑,没有什么大碍。所有这一切都是多余的、不必要的担心。她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但还是免不了有点心紧。好不容易立起来的家,不能再有半点的差池了。不过,她认为自己能吃能喝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顶多忙完活之后好好息一息就行了。她又这样劝慰自己。她已经有了应对的经验,每当如此,只要静心闭目休息一会就好了。她一直也没有把这事告诉大亮,一来怕他担心;二来村里最近工作比较忙,她不想因这点小事而影响大亮的工作。
槐花抬手操起胸前的围裙揩了一把额头上的凉汗,又回到厨房往锅肚里添了一把柴草,大亮就回来了。
槐花还像平常一样,只顾做饭,也没抬头。大亮也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这么快就处理好了!”槐花边说边仰起脸,微笑着说:“那个狐狸精没留你吃饭啊?你也真没面子,连顿饭都没混上。”说着嘴一噜:“喽,快帮我做饭,回头我们一起下田栽秧去。”
大亮嗫嚅着:“槐花,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槐花没有吱声。
“桃花她……”大亮局促不安地说。
槐花没好气地说:“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我想……”
“你想,你想就去找她,就去和她过呗。别担心,我不会拖你腿的。”槐花强作平静的眩晕有点烦燥起来。
“这不关桃花的事,是我想……”
“你个老炮冲的,我一直以为是闹着玩的,没想到你给我来真的了,还明目张胆地护着那个狐狸精!”这下槐花真的气了:“陈大亮,别以为我是狗皮膏药贴你身上了,离了你我就不能活了。告诉你,离了你我照样生活!”说着,丢下手里的活,进里屋去收拾东西。
大亮急的手一甩:“你想哪去了,槐花。桃花喝药了!已经派人送乡卫生院抢救去了。她家没钱,我回来想跟你商量一下,把咱家的钱……”
槐花正在收拾东西的手像被篾子梭似的,不自觉地擅抖了一下。她马上恢复了平静:“你早说呀!瞧你那拖泥带水的熊样,关键时刻你哪能感冒呢?救人要紧,快!把咱家的钱先拿去,不够,我再去我大兄弟家去帮你拿!”
“槐花。”大亮看着槐花:“你真的愿意拿,哪你刚才……”
“你看你,哪点像男子汉,简直就是一个婆婆妈妈的大妇女。干事没一点水响刀快的风格,都什么时候了,还提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这能是一回事吗,你分不清这点还怎么做人,怎么做事!”
大亮的心头闪过一丝愧疚和不安。他和槐花夫妻相濡以沫十余年,他当然知道妻子的为人。大亮不好意思地对槐花说:“我就知道你是蒜瓣嘴,红糖心,会答应的。”
“瞧瞧,又来了,什么时候也学会给我戴起高帽子了。你这人啊,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还调解员呢,我要是村支书,非叫你整天背熊罐子不可。我告诉你啊,先别臭美,咱俩的事还没完呢。现在你先去干正事,晚上回来再和你算账,你个乌龟王八蛋!”槐花娇嗔地在大亮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大亮从槐花手里接过钱,向槐花做了个鬼脸:“行,我是乌龟王八蛋,那你可就是乌龟王八蛋的老婆了!”
“瞧你那油腔滑调的样子,晚上回来再收拾你,还不快滚!”
“我滚,我这就滚,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啊,把你给卖了还帮着我数钱呢。”
“我乐意,你怎么着?”槐花仰着粉脸,噘着嘴看着大亮。大亮深情而专注地望了一下妻子旋即转身离去。他没想到这会成为他和槐花的绝别。
望着大亮远去的背影,槐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喊道:“叫桃花安心休养,家里的事有我呢!”
医院里,陈大亮一会抢救室,一会医生办公室,一会交款室,待桃花稳定下来后,大亮已累得满头是汗,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走出病房,来到院中,想喘口气,放松一下。一辆救护车驶到他跟前停了下来,几个白大褂子迅速从车上抬下一副担架从他面前走过。大亮也没在意,就听有人带着哭腔喊他:“大亮,大亮!……”他定睛一看,这不是邻居刘大哥吗:“你怎么在这?”刘大哥哽咽着说:“槐花……槐花她出事了!”大亮心里有些不快,心说:你这不是咒人吗?我早晨出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这才多会功夫,她就出事了!但他转念又一想,不对,刘大哥为人憨厚老实,从不和人开玩笑的。想到这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冲到担架前,傻了!那躺在担架上的不是槐花是谁?他一把抱住槐花:“槐花,槐花!你这是怎么哪?不是说好等我晚上回去跟我算账的吗,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呢?!……”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让人把担架抬走,面无表情地说一声:“让家人准备后事吧!”
早晨大亮走了以后,槐花匆匆忙地吃了口饭,然后用茶缸子盛点剩饭,夹点咸菜,又从水缸里装了一壶水带上,去下田插秧。
农活忙的时候,槐花都是这样,中午是从不回家吃饭的。早晨临下田的时候,简单地带上一些吃的喝的,中午就不回家了。这样一个中午可以紧出好多活来。槐花插秧既快又直溜,像木匠用墨斗弹的一样的,横看横成行,竖看竖成排,一看就是个干田里活的行家里手。一棵棵小苗在槐花的爱抚下生根拨节,在微风中伸出嫩绿的小手臂展示着生命的活力,泛出七彩的霞光。槐花的脸上洋溢着劳动的喜悦。
槐花是个要强的女人,当初嫁给大亮时,他家很穷,母亲想让她找个富裕的家庭嫁了。槐花说,穷没有根,富没有苗。人勤地不懒,只要人品好,比什么都强。所以就坚持嫁了大亮。开始的那几年,真够难为人的,结婚,生孩子,二老又经常生病,家徒四壁,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连孩子的零食都没钱买。一个藕肥菱香秋天的中午,槐花和大亮从田里干活回家,匆匆吃了点饭,便上床准备稍息一会再下田劳动。他们俩人太累了,倒头便睡。四岁的小宇躺在妈妈怀里一点睡意也没有。睡不着的小宇悄悄的溜出妈妈的怀抱,仅穿着一条小裤叉,光着小脚丫,一个人溜到了村街上,在卖菱角摊前站住了。菱角的香味勾起了小家伙的馋虫。他舔着小手的拇指,望着卖菱人。卖菱角的妇女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目光闪烁地躲闪着,谁家的小孩?怎么这么抠,小孩想吃菱角的钱都不给,也真够心狠的,去去!回去找大人要钱来买去。小宇光着肚皮,叉着小脚丫,吮吸着手指,不情愿地离开了菱角摊。看到旁边的树荫下有两个大人在一边嗑菱角,一边说话。他磨蹭着小脚丫走到他们身边。看了看他们嗑过扔下的菱角壳,又看了看那两个大人,随后,小宇慢慢的蹲下去,望着一地的菱角壳,伸出小手碰了一下那空空的菱角壳,随即触电的一样把小手缩了回来。好像偷拿了人家东西,被主人发现突然断喝一声,而不知所措。他偷偷的望了一眼,见两个大人,还在一边嗑菱角一边说话,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小家伙的胆子大了。开始去拣那地上的菱角壳,他把左手放在小肚皮上,将拣起的菱角壳放在左手和肚皮围成的兜兜里。
酣睡中的槐花翻了个身,迷迷朦朦中感觉身旁少了什么,她一睁眼,发现小宇不见了,她赶紧叫醒了大亮。刚出门却看见小宇,被太阳晒的像红头老千似的,高高兴兴地往家走来。槐花上前一把将小宇抱在怀中。乖乖,我的小心肝,你跑哪去了?急死妈妈了!小宇展开左手,妈妈,我去拣菱角吃了。槐花这才注意到小宇手里护着一把菱角壳。细嫩的肚皮上被菱角划出一道道的血痕。槐花强忍住泪水,疼吗?小宇摇摇头,不痛。随后从小肚兜处拿出一个菱角壳送到妈妈的嘴边:“妈妈,给你菱角吃……”槐花一阵的心酸,眼泪夺出眼眶。心像刀绞似的难受。大亮不声不响地蹲下身去,把头埋到了裤裆里。
稍大一点的小宇跟着村里的孩子在夏天的中午到田里去,到人家败了园的瓜地,去拣败园瓜。拣到大一点好一点的瓜,他舍不得吃,带回家给妈妈和爸爸吃。结婚10年了,槐花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添过。城里的几个好同学多次邀请她去玩,她都婉言谢绝了。她想,人家住着商品房,地下比镜子还亮堂。进出还要换鞋。自己要是去了,活像一块补丁,和城市和人家的环境是很不协调的。哪像自己在家出出进进多随意。县城虽然离家只有一百来华里,自己这么多年还真的没去过一趟呢。自己大概是推磨的驴托生的,一辈子只知道围着磨道转。她想等自己发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县城去逛一回,好好地享受一下。
自从那次小宇拣菱角壳的事发生后,槐花和大亮齐心合力暗暗的较劲。要彻底改变这种生活的困境。她们知道,光凭那几亩地,忙死累死也只能够吃粮的。根本余不到钱。弄的不好,还老鼠偷秤砣——倒贴。怎么办呢,那天晚上小俩口合计了一晚上,上有老,下有小,出去打工显然不现实。其时,大亮已经被选上了村里干部了。还是槐花有主见,养猪养鸡。这里青稞饲料多,遍地皆是,不用花钱买。养殖成本小,利润大,来钱快。而槐花在娘家时就跟母亲学得一手养猪养鸡的好技术。这样一年可以赚上个万儿八千的。再将屋后的园子伺弄好,种上四五分地园货。公公婆婆的身体也康复了。让二老平时到村街上卖点园货,解决家里的烟火油盐和小宇的零食这些日常用度。大亮不同意,怕累坏了她。槐花说,不会的,我又不是面捏的,没那么娇气的。正如槐花所说,她不是那么娇气的。每到农忙时节,她起早贪黑地忙。像个陀螺似的。忙完了家里忙田里,忙完了田里忙家里,一刻也不闲着。每到收割季节,她总是天不亮就起床。看看睡梦中的孩子和酣睡的丈夫,然后悄悄的下床,把衣服拿到外间屋穿,怕惊醒孩子和丈夫。然后带上镰刀,一个人来到田间开始割麦。等天亮了大亮拉着板车来到田间时,她已割了一大车的麦子了,她便帮着大亮往车上装小麦稞子。装完之后和大亮一起拉回家。而到家后,婆婆已把早饭做好了,给孩子穿起来了。她忘不了,第一次一个人下田时的那一幕。那天早晨,月色朦胧,她一个人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微风轻拂,发出沙沙声响,她总感觉好像有人在身后跟着她。她的心一阵阵的发紧,身上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额头冒出了冷汗。她壮着胆子回头看时却什么也没有。细细一听也没有了沙沙声。当她再往前走时,那沙沙的声音又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响了起来。难道真的有鬼!她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的镰刀,手都握出汗了,她也没有感觉出来。浑身汗毛都支楞楞的。为了给自己壮胆,她哼起了变了调的歌。她开始后悔,掉转头想回去。不行,不能回去。这世间哪有什么鬼神,我这是在自己吓自己。这么一想,她的胆子又大了起来,重又往田里走去。来到麦地,她刚开镰准备割麦。冷不丁的从她前边,扑楞楞飞起两只野鸡,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好一会才从地上坐起来。
大部分的田里活都由她做了,让大亮安心村里工作。大亮在村里工作,每年有二三千块钱的补助。这点补助虽然不高,但在农村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贴补家用足够了。再加上农田和富业收入,他们的小家庭逐渐殷实起来。现在孩子又小,公婆身体还不错,还能给她带带孩子,搭把手。槐花盘算着,等今年秋天收了庄稼之后,筹集一些钱加上这些年攒下的钱,把现在的房子打倒,重新翻盖一幢像模像样的小洋楼,再配上一套家用电器设备,然后再攒些钱留给孩子念书。安心把小孩培养成才,这是她最大的心愿。一想到这些,她的心里总是甜甜的。
凭女人的直觉,槐花感到大亮和桃花之间还是有点暧昧的。不只是工作和帮忙的关系。虽然大亮不承认,虽然桃花每次见到槐花都格外的热情,那热情让人一看就知道虚假的。只是槐花不想挑破而已。聪明人都有一个特点,过份热情。过份热情了,那等于不打自招。那次,家里的老母猪头一次下崽。望着老母猪跑来跑去的含草,铺垫自己的窝,像女人分娩似的,嘴里不停的哼哼着。她明白她家的老母猪要下崽了。她想起自己分娩时那种幸福的痛感,她的心莫名地跳了起来,脸也不由得红了起来。大亮不在家,她虽然在娘家为姑娘时,帮过娘接生过小猪崽,可必竟自己没有独立做过这些事。她不好意思去问婆婆,更不好意思去请教老公公。便火急火燎地赶往桃花家去找大亮。因为早晨大亮被桃花叫去修猪圈了。她像个冒失鬼,一头闯进桃花家的院子,正看见桃花含情脉脉地用毛巾给大亮擦去脸上的汗水。当时也没多想就把大亮叫回家了。事后想起来不由得让她心里一紧,桃花那眼神,大亮那神情,让槐花感觉那不是一般的神情。没有那层关系,做不出那种神情。自己真的应该多留点神了。不能再让她们这样下去了。但转念想想,桃花也够难的。一个家没有个男人哪还像家呀。她联想到自己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一个人拉扯着她们姊妹几个艰难度日,真叫苦不堪言。好不容易熬到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该享享福了,但身体又塌了下去。不过话说回来了,对桃花,可怜归可怜,这种事自己已帮不上她的忙。倒把她难为的像是她槐花欠了桃花似的。他想大亮又不会分身。要是能分身就分一个给桃花不就解决了吗。她又一想,只要大亮还顾这个家,自己就挣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人生短短几十年光阴,何必那么较真。她不免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槐花的秧田和邻居刘大哥家的秧田仅一埂之隔。槐花栽着栽着感到头有点晕,她想立起来靠在田埂上息一下,就在她抬头时突然眼前一黑,感觉天在旋地在转,她的小洋楼在转,孩子在转,大亮在转,速度越转越快……她想喊,叫他们停下来,却喊不出声。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急速旋转的房子在一点点的倾斜下来,朝她的孩子,她的大亮倒过去。她焦急万分,这可怎么办?不能没有孩子和大亮啊!如果他们有个好歹,她槐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她决定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孩子,护住大亮。于是她向他们扑了过去……
医生说,槐花是长期劳累,营养不良导致眩晕。栽倒秧田之后由于溺水时间太长而死亡。
二oo七年五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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