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后的阳光鲜亮干净地照进胡秋住的出租屋的窗子里,透过薄薄的窗帘,屋内的陈设简单而杂乱,低矮的布质沙发上散乱地密布着碟片,碟片的包装盒上是充满欲望的女人的脸,丰满的身体呈现出扭曲的状态,对面一台小电视的外壳已经斑驳陆离,碟机上的显示屏上光点还在闪烁,旁边的电脑安静地立于一张小桌之上,显示器像只孤独的眼睛,仿佛在监视着这房里的一切。窗子右边靠墙的地方,一张单人床坦然安卧,灰色的床单上布满零碎的花瓣图形,不知它本就是灰色,还是由于太长时间不曾清洗而变成现在的样子。此时的胡秋还在沉睡,床单和被子被他蹂躏的像一个被强*了的女人的脸,无望而愤怒。这便是青年胡秋的“狗窝”,一屋子的二手家具用品和一个如狗一般落魄的人。
生长于北方山村的胡秋来到这个南方的城市已经三年了,这个“狗窝”也已经住了两年多了,房子不算小,位置偏僻,价格也便宜,胡秋也得已短时间内的“安居乐业”。他现在已经失业了,工作了两年半,一直在一家小公司里做着小职员,一个月一千多块钱,饿不死撑不着,也没有任何前途可言,到现在能有点积蓄已属不易,他常庆幸自己到现在还保留着那么一点俭朴的好传统,可这积蓄到现在也快告磬了。没办法,谁让自己只有一张没有含金量的高中毕业证呢?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技术,只有一颗怀着文学梦的心,到现在也快支离破碎了。胡秋现在的情况就是,高不成低不就,眼高手低,空有一副健康的躯休和自以为清高的眼界,飘在这个闷热潮湿的城市,不知所归。
窗外阳光越来越强,终于光线的箭头转移到了胡秋的眼睛上,他终于醒了,抬头看了一下窗子,准备翻身再睡,可枕边的手机响了——准确地说应该算是个闹钟,失业的胡秋为了节省开支连手机的话费都没再充,它现在唯一的价值就只剩这闹钟功能了——已经是上午十点了,令人没有了再睡的欲望,对他而言,想睡什么时间都可以,可笑的是他现在居然还保有那么一点不愿蹉跎光阴的观念,他知道睡与不睡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可睡得太多醒来之后,他会有种莫名的烦躁和愤怒,仿佛这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时间是他的恋人,趁他不备跟别人勾搭上了。许多男人都有这种阴暗心理,不管是新欢还是旧爱,都见不得她们与别的男人有什么看似亲密的举动。可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只剩下时间这个恋人每天与他形影不离了,曾经的恋人,要么走了,要么还没来便被自己忽略掉了,事后想起,特别是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再想起,悔得肠子都青了。往事不要再提。他觉得,对于感情,事后才去后悔的人都是笨蛋。
他起身将手机关掉,扔到床角,不想再睡了。他站起身揉揉惺忪的眼睛,拉开窗帘,阳光们痛快地一拥而入,它们在窗外窥探已久,现在终于可以将这个小小的房间占领了,房间内的一切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显得更加杂乱。胡秋努力地眯起眼睛,光线实在太强,外面一片惨烈的白光。他转身走到电脑旁的椅子上坐下,拿出一根烟点燃,缓缓地抽了起来,看着青色的烟雾在阳光下缓缓地飘散开来,像是滴在水里的血扩散时的样子,又像一个灵魂在那里张牙舞爪。他随手将电脑打开,然后走进洗手间,一阵自来水“哗哗”作响以后,洗刷完成了。一天的生活正式开始。
上午他一般都会在网络上游荡,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邮件,有没有可以聊天的人在——对于聊天他也有个习惯,熟人不聊,刚认识的生人不聊,只与那些兴趣相投的人聊,看一下在论坛上写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回复,或者下载一些新歌或刚想起的老歌来听。下午就看书或碟,那些书都是卖了许久也没有看完,别人是没有时间看书,他是有时间却总也看不完,每次想坐下来安心地看一会,可翻过几页就觉得心里有股无名之火在周身游动,令他躁动得无法忍耐。然后就开始坐下来看碟,盗版碟很容易买到,很便宜,一张碟上有好几部电影,品种也很全,他一下子买了一堆回来,他什么样的碟都看,有的看得懂,有的看不懂。他曾在一部电影中听到过这样一句话:爱看电影的人都有偷窥癖,摄像机便是你父母房间的门上的锁孔,而那些导演和拍电影的人都是罪犯。他觉得这话说的对极了。而晚上,他都会不断地写些东西,没有目标地到处发着,杂志、报纸或网络,因为很少会有什么成功,所以他现在也没有了目标,习惯性地失落着就很简单了,没有太兴奋的时候,也没有太悲伤的时候,觉得这日子像干瘪的桔子皮,有味道却没有水分和生命,再不会有什么变化。
二
刚开始这种生活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这是颓废的,因为他爱文学,坚定而持续地爱着文学,他认为这种生活方式是对爱的追求,追求爱有什么错呢?可是为什么爱呢?如果说他天生就是一个文学家,恐怕他自己都不会相信,他这爱起因很简单,因为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看书,觉得文字所组合起来的东西实在是很好的东西,有无限多的组合方式,会产生许多不同的故事与画面,还能把人深深地吸引住,过后还会对这作者生出赞叹和崇拜。他喜爱文学,也愿意做这被赞叹和崇拜的对象,就是这么简单。所有的爱在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很简单的,复杂的事是在爱开始以后才发生的,因为爱会催生出一些欲望,情欲,利俗,名俗,欲望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他的生活便是这样,他想这样专心地来做他所谓的文学事业,他想要静下来看一些书,看一些电影,来丰富补充自己,以求发展。可是仅仅两个月以后他就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错了,也开始觉得自己颓废了,他太急于求成,他刚多看了一本书就想马上写出一篇石破天惊的东西来,写出来一看又觉得实在是平庸无奇,如此往复,信心上受了很大的打击。然后就开始慢慢偏离最初的方向了,写不出东西的时候就会在网络上看一些无聊的东西。碟看多了,也腻了,许多的电影里的故事他看到这里就可以猜到下面将会发生什么,实在是无趣。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空了,整个人都是一种很飘的感觉。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找来了一些三级片来看,看着电影里的男女一丝不挂,两个人缠绕在一起,不断地变换着方式,发出喘息声呻吟声。刚开始的时候,他看得专心致志,热血沸腾,不能自已,新鲜刺激。可是后来看得多了他觉得又有问题了,他又开始觉得厌倦,甚至觉得恶心,有的电影里的男人实在很丑陋,看着男人肥大的臀部不断地上下冲击,与女人的身体碰撞发出一种动物式的声音,真的很恶心。他不断地按着遥控上的快进键,全都是这样令人作呕的画面和声音,索性关掉机器不再去看了。然而他又觉得丢不下了,总会想着这些东西,尽管它们令人作呕,可毕竟自己也有这样的欲望啊,实在心烦意乱的时候,他又会把那些肮脏的碟片放进机器,一边看着,一边想象着,自己也是一阵阵的冲动,晚上睡觉时也不安稳了,常会抱着单薄的被子一阵猛烈的动作,晚上一觉醒来,内裤里还会生出一片粘乎乎的东西。他觉得自己似乎中毒了一样,明明觉得这东西令人恶心却又不能不想,他知道自己真的颓废了。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他拿起这些碟将它们扔在地上,踩得粉碎,他不是完全的痛恨,只是幸存的理智产生的愤怒。
后来他还是会想这些东西。然而更折磨人的一件事情开始纠缠他了,一天夜里他突然醒来,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准备再睡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从隔壁传来一种声音,这种小房子隔音效果太差,他仔细听了听,是一个女人剧烈的呻吟声,时大时小,连绵不绝地透过墙壁传到他的耳朵里,有时候似乎慢慢小了下去,可突然地又有很尖利的一声传过来。这声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他知道自己无法再睡了,脑子里是一片欲望所带来的空白。更为严重的是,隔壁的人两三天便会有一次,他似乎对这种声音产生了过敏症状,每次都会被吵醒,他记得以前他们也住在那儿,为什么以前没有听见过呢?
白天的时候他见过那个女人,长得很秀丽,妆化得很浓,说话声音却不大,很妩媚的样子。他曾在窗边仔细地看过她,看着看着,他觉得有点恐慌的感觉,他想起了夜间她的呻吟声,带着这种想法再看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看一个luo体的女人,于是不敢再看。他觉得至少那浓密的呻吟声是“luo体”的。但所有的这些事情,使胡秋开始觉得孤独了,觉得自己的内心再不像从前那样单纯而丰润,他开始无法抑制地思念女人了,想起曾经的恋人或朋友,他觉得这思想太不纯粹,并且掺杂了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可是思想是种不能控制的活动,常受外界牵制,自己有时却无法掌控。
三
此时的胡秋想起了自己从前遇到的那些有可能成为或曾经成为自己的恋人的女孩们。有一个女孩,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与她相识,在那间教室里,她就坐在他的后排,这个女孩如此纯洁,善良,美丽,聪慧,声音如同天使般甜美动人,他对她很好,她也很关心她,从她家里给他带来各种东西,让他生出了无限的感激和热忱,使他觉得只要能看到她便是一种莫大的满足。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恋爱,他自己觉得是,尽管他不敢说出口,也不敢想太多,怕亵渎了她的美好。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想尽力地去对她好。但年少时的爱恋尽管美丽却难有结论,年少时的羞涩使他们一经分开便难再相遇,但那美好完美地留在他的心中,成为最珍贵的记忆,像一朵美丽的小花始终在暖日与和风中摇曳生姿。他觉得此时是不该想到她的,因为此时的自己受了太多肮脏的东西的影响。
但他也知道自己对女孩的看法始终是抱着一种美好的观点的,他就觉得女孩们本都是美丽的精灵,美丽无双,她们柔顺的头发飘散着芳香,淡烟般的眉毛增添了妩媚,明眸皓齿里都含着善良,她们的身体让人生出怜爱,她们的话语润泽心灵。胡秋觉得这是自己不曾丧失的美好品德。
他想起有一个女孩儿,早就相识,当他们分开之后,他开始给她写信,他们便如此交往三年,三年间他们不曾见面,虽然他们早已知道对方的模样,他们还是在收到彼此的信的时候兴奋不已,每封信的发出和回复都要半个月的周期,他们的期待使那段时光充满了梦幻般的美丽,他甚至天真地以为她可以陪自己走完一生。可是人生中的路途并不像自己想像那样向前延伸,由于一些变故,由于自己的失落,他以为对她好就要以一个完美的形象展示于她面前,他们还是走散了。尽管他们彼此都不曾说出那个字,但他确信他们彼此是明了的。想到这些,他很心痛。
这些都是在他未曾涉入社会时发生的事情,他无比留恋。当他开始进入这个社会以后,他有些诧异,不明白现在的女人为何会是这样,她们努力使自己变得无比妖娆,她们在黑夜里光彩夺目,她们锦衣夜行,她们在天亮以后不知所踪。他开始明白金钱与欲望使女人和男人都变得肮脏,男人的资本是金钱,女人的资本是红颜,大街小巷充满交易。
在他上班的时候遇到另一个女孩,他们经常聊天,她同他一样热爱文学,但不及他那么专注,却欣赏他的想法。她在他所有的网络上的文字后面留言,在他表现出激情的时候给予支持,在他表现出沮丧时给予鼓励,在他自弃的时候认真责备。对此他没想太多,他觉得她并不真正了解自己,他觉得他不足够漂亮,他没想过要去爱她,他认为自己不够有钱,他知道恋爱不但要付出感情还要付出金钱,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社会同化。后来她辞职了,她给他发来一条信息:“记得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也许我不该对你说这句话,但我和你不一样,你可以什么都不说,而我却要说出来,我不想让自己留下太多遗憾,因为我努力过了。当然我们还是朋友,对吗?所以你如果有什么话还可以跟我说,直到你找到心爱的女孩为止。”他知道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告知,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虽然他觉得自己还没来得急反应。因为她所表达出来的爱改变了他的一些看法,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相信这社会中流传的一些东西。他觉得她的头发长长的,眼睛大大的也很漂亮,当他看到许多情侣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时,他如是想。所以他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四
在听着那种呻吟听了一个多月以后,他觉得有点崩溃了,他被欲望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现在就是一个人在生活着,他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屏幕和纸张中感知这个世界,可原始的欲望却没有放过他,年轻的身体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他觉得自己得把这个问题先解决了。
为此他曾想到过一个从前很有可能和他在一起的一个女孩,虽说现在自己走了,那女孩还是仍然会打电话过来,他甚至想起了一个阴谋,把这个女孩叫过来,在尽短的时间内解决自己生理上的问题,他认为是很有把握的。可他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生活还会继续,他不想自己以后生活在一片愧疚之中,再说以自己现在这种心理来看待那个女孩,实在是把人家看得太低了。他觉得自己很龌龊。
然后他想出了一个最简单的解决方式,去找个小姐吧,虽则现在经济状况不太好,可是应付一个小姐的钱还是有的。住了这么久,他第一次在晚上打开门走进了一片浓密的夜色之中,他从灯火灿烂的街道上拐进了一个小巷,带着他急待解决的问题,他走进了一个朋友曾经告诉过他的去处。很快便谈好了价钱,他决定将这个女人带到住处去,他不忌惮什么,那个小屋本就不是他的家,他总会离开的。他们一路无语地走到他的住所。
女人很快地脱掉了所有的衣服,胡秋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一个女人的身体,他很激动,他顾不上多想,一切条件都具备了,他所有的欲望喷薄而出,他剧烈地喘息着,他从不曾如此激越,尽管这个女人并不是他所爱的人,他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进入她的身体,将从前无数次幻想过的东西努力地射了出去。他的问题解决了。
第二天,当他醒来时,女人已经走了,放在枕边的钱当然也拿走了。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心里是一片深深的空旷,他对昨天晚上的事情生出许多无端的感想,他在一个女人的身体上完成了一次解脱,但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了,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很荒唐,这就是自己要走的一条路吗?曾经所想过的那些女孩的美好此时发出了比太阳还要明亮的光芒,似乎将他一丝不挂地放在了光天化日之下,他觉得自己在这光芒下显得形容猥琐,狼狈不堪,对他是一个巨大的嘲讽。他这样呆呆地躺了一天,觉得浑身无力。觉得这一切并不是他想要的样子,可是自己想要的样子是怎样的呢?他现在倒不明白了。
这几个月中的他不愿再去面对曾经的朋友,他的朋友们每天都是井然有序地忙碌着,天天如此,赚一点钱,花掉,有一个平庸的恋人,他从前像他们一样,他觉得他们没有前途,所以他执意要离开他们。可是现在,他自己觉得有些绝望。他觉得自己不敢再去面对他们了,觉得没有前途的是自己,别人不明白他在干些什么,他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在干些什么了。他原以为自己离开了那些平庸,可现在他发现拥有那种平庸似乎是件挺幸福的事,也许他们并不知道,可至少他们有一个目标,他们还在走着。可自己似乎是迷失了方向,像一只停在漂浮在水中的树叶上的蚂蚁,他在那树叶上努力地爬着,却发现身边是一片不可逾越的水,那树叶带着自己来回飘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一阵吹翻而淹没在这水里。
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远离生活中那些美好的事物了,他将一切都想得过于简单,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马上走出这种状态。雨季已经结束了,房间的一切东西似乎都吸满了水分,散发出一阵阵的霉味,打开窗子,风软软地吹拂过来,远处城市中的高楼被这连绵的雨冲刷得异常干净,远山在矮矮的白云下沉静安详,一切都显示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来。
他决定出去走走,重新将手机充上话费,将房间铺陈平整,以此来结束这次怀着梦想的煎熬。可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家里打过来的,说爷爷去世了。
五
爷爷去世了,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竟出奇的安静,在椅子上坐了许久,满脑子都在想像着家里该是怎样一种忙悲戚的场景。他匆忙地收拾了一点行李,然后冲向了车站,他一直没掉眼泪,因为他脑子里总是不绝如缕地重复着爷爷奶奶在家乡的老屋里生活的样子,这些情景在他的脑海里延续了二十多年,突然这个时候,这种和谐的情景开始变得残缺了,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他赶到家了,他急切地冲向老屋中爷爷的灵堂,此时院子里坐了许多人,有亲人朋友,也有同族过来帮忙的人,他随手将包丢给了一个跟在他身后的人,这些坐着的人都已经忙累了,正在打瞌睡或低头发呆,此时却都像受了惊吓似的抬起头来看着他,也许他们还没意识到这个冲进来的人是谁,他太久没回家了。他走进正屋,看到的是一个黑漆漆的棺材,奶奶坐在那棺材的旁边,已经停止了哭泣,棺材的尾部是几个老人正在用嘶哑的嗓子唱着悼念超度的哀歌,声音断断续续,棺材前面点着几根巨大的蜡烛,一个烧纸钱用的大火盆里还在散发出火光。他知道爷爷确实是死了,心里一片绝望,他跪在那棺材的跟前,眼睛里却没眼泪,可是当他抬起头看见旁边坐着的奶奶,奶奶的白发在这深秋的阵阵的晚风中像一根根衰草在飘荡,他的眼泪马上就下来了,并且一开始便怎么止也止不住了,直到人们将他拉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他才停止了哭泣。他陪着奶奶一直坐到天亮,许多的仪式还在继续,满屋都是烧纸钱的烟味。他抬起头忽然看到爷爷的棺材并没有完全盖住,留有一个小小的缝隙,迷信的说法认为,也许里面的人还会活过来,可是当他看到棺材盖上布满了了黑色的苍蝇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可能了,他知道爷爷的身体正在慢慢腐烂。天明的时候,可以打开棺材盖让人们再看死者最后一眼,他没有去看,他不愿看到那个面如死灰的爷爷。
然后爷爷的棺材便被拉去了火葬场,他也去了,他看到爷爷的身体被送入一个大大的洞口之中,一段时间过后,只剩下了一堆灰白的骨灰,工作人员将那些没有烧尽的骨头轻轻地用锤子敲碎,然后将它们放入了一个骨灰盒内。爷爷的一生结束了,这一个小小的盒子便是剩下的所有。
看着爷爷的骨灰盒埋入地下的时候,他的眼泪又下来了,觉得心里特别难受,这种情景是对过去生活的一个太大的撞击,让人无法忍受。人们慢慢地走了,那块土地上留下了一个新的土堆,新掘起的黄土,色彩斑斓,散发腥腻的味道。他在那坟前呆了许久,想起过去的种种,他觉得百感交集,觉得死亡对于一个人来说真是件一劳永逸的事。他觉得心里有些东西已经支离破碎了,过去再也不完整了。
六
胡秋在家呆了两天就离开了,重新回到了这座使他狼狈不堪的城市。回来的时候,天气已经是持续的晴朗了,一切又开始显得喧闹,城市的上空似乎升腾着许多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太不勇敢,从前自己的这些生活只是自己带着一己私愿在慌乱地逃避着。他开始承认自己的平庸,爱好对于一个平庸的人来说,只能当作爱好,却不能当作事业,他不认为这是自己信念不坚定的表现,事实给人的影响是巨大的,谁都无法抗拒。人的活着在件太久的事,有太多的不定因素,有时候自己是不能决定什么的,只能活着,带着基本的欲望和信念安静地活着。
他回到自己的小屋,几天的时间,这里已经落满灰尘,物似人非,他觉得自己的心荒凉了许久,现在还是得返回到那种充满欲望与生机的生活中去。他重新将房间收拾妥帖,然后坐下来开始写简历。窗台上的灰尘沉睡了许久,花盆里的花在雨后的晴日里显得精神抖擞,一只小雀扑闪着翅膀落在窗台上,轻轻地蹦了几下又飞走了,窗外阳光灿烂,照射时房间,遇到桌上的一张光碟,在屋顶上反射出七彩的光影,鲜艳无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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