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羽翼一掠,泰山就落英缤纷了。一缤纷,点点古松就在芸芸众生中超然出一种泰然的凝重。
古松错落分布间,惟有一松虽无特殊甚至矮小却是极有身份有地位有爵级的,世称“五大夫松”。
秦始皇一统天下大功告成江山坐稳之际,乘銮驾排仪仗率一队浩荡人马来此封禅祭天。泰山是通天捷径,泰山是一尊天神,泰山会佐国佑民保风调雨顺扶朝廷不倒······无怀氏伏羲氏神农氏来祭祀过,炎黄尧舜禹来祭祀过,秦皇当然也要来,不然何以炫耀受命于天且功德卓著?
几千年悠悠,历代君王鱼贯般稍闪即逝,泰山封禅却成了最原始高档最传统的形式主义,大观峰上以山为碑的刻石不正是一种功德的图腾?
秦皇上山了,朝官躬逢其盛,当差威风凛凛,能和皇上封禅,荣耀至高,三生有幸!
上苍常如皇上的面孔,变幻起来天子只能自叹弗如。本来占卜选好的一个黄道吉日,却不想途中狂风大作暴雨大作雷霆大作于蓦然间,旒不档风,袍不避雨,文武官自身难保力不从心,只有黄袍裹着皇上惶惶然慌慌然于一棵松下。沧桑的枝叶密不透风横天一拦,雨就软了,未定的惊魂逆风紧紧倚着树干,风就软了。不知几个时辰,恶云飘过天开日朗报告着皇上树下平安。
祭天时节赫赫泰山尚不如一棵松树实用,遮雨有功是因大树有灵,有功有灵何不皇恩浩荡开恩行赏?皇上恩者不穷赏者不乏。
赏金赏银不能用也,赐酒赐菜不能食也,封地封侯不能管也,只有封个爵位不占编制不占职数不遭人暗算,即使同类嫉妒也只能看看而已。
这爵位武称将军文称大夫是封文还是封武?尽管此松能劈风斩雨百折不挠以静制动像个将军,更多时候还是文文静静不露声色似个凝思做学问的儒生,那就封个大夫吧。这级别高了不是低了不恭就给五级吧。
左右一奏龙颜一大悦,“五大夫松”的爵号就落到此松的头上,此松便成了树界官位最高的尊者,也成了所有官爵中的过去最长寿现在也最长寿者。
松荫皇上皇上治国国家强盛此松大功不谬也,然而松毕竟是松,不亢不卑不居功自傲不盛气凌人将沧桑兴衰装入眼底,依然故我地站成了历史的风景。
在生命的岁月,他贯四时而不改柯易叶,挺百尺而恒冒雪凌云,又有受荫者无数。然而从那苍老的皮屑中谁能读懂童年风雨青年壮怀中年刚毅老年宽厚?从那青韧的针叶上谁能读懂无助无聊籁鸣萧森怒吼呻吟霜浸日曝?还有他深埋在岩缝中的根······
以谦恭的姿态隐匿在森林的众生里,也许不会永恒,但却实实在在地存在过,“不放秋声染俗尘”,“不放文章(注)世已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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