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失神地看着手中测试妊娠反应的试纸，那两条鲜明的红杠，昭然着测试的结果，一个无可避免的事实：她怀孕了！

想起她曾经与他的戏言：你是我的劫难。真的就这样应验了，此刻她是那么无助。

阳光好刺眼，她拉上窗帘，躺在床上，胃里一阵阵抽搐，像刀剐肉般的痛，伴随着胃痛一起袭上来的还有心的钝痛，那种钝痛就象一把锉刀在心脏上来回牵拉，她忍不住又一阵干呃。

胃是空的，神经紧绷着，胆汁的腥味一阵阵向喉头涌，泪水也涌了上来，她咬着下唇，拼命地压制着自己的抽泣，她知道，没有谁会在乎的她的眼泪，也不会有谁同情她的遭遇。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己种下了苦因，种下了罪孽的种子，只能自己承受。

明知道她与他之间，那散发着迷惑诱人的爱情之花是不能采撷的罂粟，还是如飞蛾扑火般地陷了进去。等挣脱出来时已经是遍体鳞伤，体无完肤。本想依靠时间这味良药，让自己的伤痛慢慢愈合，可是，又面临着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

如烟滴血的心一遍遍泣问苍天：“老天，你告诉我，前生我到底犯下了什么罪孽，让我今生受这样的苦？前生我到底欠了他什么样的债，让我今生受这样的痛？”

苍天无语！无语沉重！

如烟喉咙干了，泪流完了，只觉得万念俱灰。此刻她很想安静地睡会，没有痛苦，没有忧伤地睡会。但胃里还是被不断涌上来的胃酸，不断涌上来的气体折腾着，翻滚着，无比灼热，无比恶心······

不能吃，不能喝，吃什么吐什么，喝什么吐什么。如烟静静地忍受着这如炼狱般的折磨，想着她和他之间发生的一切。

认识他的时候，她正陷在一场茫然的情感纠葛中，一个男人，一个已婚的男人，一直当她是亲妹妹一样地对她，她很困惑这个男人对她到底是处于怎样的一种感情？那个男人一直默默地照顾着她，默默地呵护着她，从来就没有对她提出过什么要求。她也就安心享受着这个男人为她做的一切，包括这个男人所给予的经济上的支持。

小女人的心思终究是藏不住的，猛地有一天她开始揣测那男人的心思时，她就有了想倾吐的欲望，于是他就成为她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听众，为什么会选择他？如烟自己也没有办法说清楚，只是觉得他可以信赖。

他耐心地听她说，直言不讳地告诫她不要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听了，虽没有当头棒喝的感觉，但心底里认为他的话有道理。于是，以后的交往中，她和他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再以后，她发现自己又犯下了同样不可饶恕的错误，她的心里除了他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位置，而他偏偏也是有家室的男人。

当爱情猝不及防地来临时，她想过逃避，想过远离，却是那样难以割舍，这是她对从前那男人从来也没有过的感觉。以后发生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她对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容易接受，仿佛两人前生就有的默契，她第一次知道了做女人的快乐。

她是投入的，同时也是负罪的，她知道自己又是在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她陷的却很深，深的不能自拔，他是她用全部生命接受的男人。

如烟甚至想过，自己可以不要名分，可以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她已经和他融为一个不可分割的一体。为了他，如烟甘于忍受漫长的寂寞和等待，因为她是那么爱他。

但如烟的痴迷和执着却让他害怕，不能否认他也是爱着如烟的，但他却不能给如烟任何幸福的承诺和保证。他不能离婚，他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他也不能让如烟因为自己而放弃了追求幸福的权利，于是，他开始回避，虽然回避的很痛苦。但他必须这么做，他只希望如烟能忘了他，找到自己的幸福。

如烟是敏感的女人，她很快觉察了他的态度，追问的结果：他告诉她，他爱上了别的女人。

如烟觉得刹那间天空轰然坍塌，心痛如绞。怎么可能？怎么会？爱与不爱怎么都可以这么轻易？她一遍遍在他发来的字里行间寻找感情的生机，她试图用自己的痴情再次唤醒他的爱。但他的态度是那么坚决：我错过一次，不能再错了，我不能把她的一生全毁了。哪怕让她恨我，我也不能给她任何希望了。

如烟的感情经历了一次空前未有的浩劫，她觉得心被抽空了，灵魂被抽走了。这些日子她就这么混混噩噩，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不想拿曾经的一切找他要个说法，是因为爱他，爱他就让他觉得快乐！如烟心中的痛是那么悲壮。她不知道如何减轻这种痛，就拼命地折磨自己。

这些日子看什么都没有胃口，如烟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前两天一直恶心，还以为自己这些日子有一餐无一餐损坏了胃，猛地意识到每月一次正常的例事没有来，她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但身边的女友和同事有过这样的情形。

如烟私下找了家私人门诊买来测试条，按照说明测试，对照，最担心的结果终于出现了。

如烟觉得自己陷入了绝境，宛如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失足掉进了喘急的江流里，灭顶的窒息紧紧压迫着她，她挣扎着，却抓不到任何可以让自己浮出水面的物件，于是她沉沦着，沉沦着······

如烟做着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一个儿时的伙伴，在她的面前跳着舞唱着久远的童谣：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夸我好宝宝······

歌声轻柔，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诱惑，如烟自己也恍如回到了童年，她要和那小伙伴一起唱，一起跳，但那小伙伴看见她走近前来，就象远处跑去，那不是在跑，那是在飘，于是她也飘了起来，她伸出手招呼那小伙伴等等她，带她一起走，突然，一声断喝：“如烟，你停下，他死了！”

如烟就是被这一声断喝喊醒，她的意识渐渐恢复，梦境依然清晰，那儿时伙伴的脸庞清楚地在她脑海里闪现，那个儿时的伙伴，许多年前就因为溺水身亡。可是，在梦境里，那伙伴依然是快乐的。

如烟想到了死，她觉得自己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痛苦和折磨了。那一刻，她是安静的，她甚至想到了死的方式。转念她又想到自己这样死了，他会不会难受？她这样死了，他会不会后悔？如烟想到他，是那么悲哀，遇见他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劫难？为什么自己想到死的时候，首先不是考虑到自己的亲人会不会难受？会不会悲伤？而是首先想到他？

为什么不想想，自己这样死了，如何给那含辛茹苦将自己抚养成人的父母，那不求自己报答只要自己平安的父母一个交代？自己这样死了，那还没有一天享受到自己孝敬的父母，又如何能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或者可以考虑生下他（她）？一个念头在如烟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自己是不是也暗中有过这样的希望？希望她与他之间有条割舍不断的纽带来维系他们的感情呢？但如烟清楚地明白，那一定是他不乐意见到的情况，他对她说过，他不能离婚，是怕不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他又如何能让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完整的家？他又如何能让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健全的父爱和母爱呢？

如烟进退维谷，现在面临她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将腹中这个正孕育的生命悄悄地扼杀。她猛地想到三个字：刽子手！不自禁地一个寒战。这是她最不愿意的做出的选择啊！自己平时连蚂蚁都不忍心伤害，如今却不得不亲手将腹中孕育的生命杀害，而这折磨着她悄然生长的生命又是她最刻骨铭心的爱的结晶，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切割之痛啊！她不敢再想下去，她觉得自己真正的崩溃了。

如烟是大出血昏迷被单位同事送到医院去的，没有人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医生判断她是早期流产,也许是她服了终止妊娠的药物，可是，那药物并没有顺利地将她腹中一个顽强的生命完全从她的子[gong]剥离。

当她躺在冰凉的手术台时，当医生将冰凉的器械探入她的体内，她苏醒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为之动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