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把香水演绎得如此美妙,概念中,男人身上带着香味,不是显得做作就是有点娘娘腔。
只有安例外。
安是我的小姐妹玲的男友。玲自己开了一家写真楼,三年前离异了,也许是同病相怜,两个同是从婚姻的城堡中走出来的女人,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更何况玲是很多年的知己。
那天,发完稿,背着包百无聊赖地走在百盛前的马路上,玲来了电话,一定叫我去她的罗马假日一次,想想正好闲着没事,就掉头去了玲的楼店。径直穿过长廊,走到玲的办公室。
办公室似乎有声音,我正犹豫着,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带着一股暗香,那是我熟悉的牌子:cd
也许是他也闻到了我的女用cd的味道,他停了一下,然后咧开嘴,笑了笑:是renee?玲在里面等你呢。
我回复了一个笑,然后习惯性地微微低头,任长发遮住脸。玲说过,镜头里这个动作最美,极富诱惑力,温柔中不乏野性。
安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我,突然他伸出手来,我下意识中往后一退,安的手停在了我的面前,然后无力地撑住墙,把我圈在了他的臂弯里。
我抬起头,看着安。后来安告诉我,说,那一刻,我的眼神非常迷离,充满无助,却又高傲得拒人千里之外。
我慌乱地从他的臂弯里逃出,走进玲的办公室。玲正背对着门,在皮椅里吸着烟,那是我们熟悉的女烟摩尔,烟雾袅袅地上升,仿佛轻飘的心事。
有些时候,有些人是莫名其妙就会有点滴的心事,仿佛夜来香自然而然地弥漫在空气中。而我就是一个活在心事里的女子,一个暗地里的女子。带着一颗自主的心,和婴儿一样赤luo的感情,游走于时间和感情的隧道,没有人留得住我的脚步,也没有人可以停留在我的心房。
我沉默,但我有无限的富足,只是因为我和我钟爱的文字亲密接触,痛并快乐着,在长夜未央的时刻,我只觉得这些方块字对我的陪伴与包容,是上苍对我的一种盛大的恩赐,盛大到我无法轻言感激、轻言离弃。
我走过去,轻轻地在玲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玲转过椅子,递过一支烟,替我点上,朝我笑笑:“就知道你来了。”玲的笑容很灿烂:“一会给你介绍两个人,安,我的男友和他的朋友乔。”
这时门轻轻地打开了,进来两个男人。一个便是刚才门口遇见的那个男人,还有一个,很高大帅气,足有1米8,穿着卡地亚的服装,白色的,款式很简单,是我喜欢的那种。
玲马上站了起来,掐灭我手里的烟,抓住我的手走过去:“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姐们renee,这是安,这是乔。”
乔,伸出手,轻轻的抓住了我的,乔的眼光和手心一样温暖。
看着我的眼睛,乔问:“renee,那是什么意思呢?”
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已经有太多的人问过我这个名字的意思了。
“我有一位好友是很虔诚的基督徒,她常带着我去教堂做礼拜。听过几次牧师的布道后,我也不由得内心深受感触。一对来给大家义务授课的慈祥的英国老夫妇,看我常来教堂,就在他们即将回国的前几天,给我取了这个英文名字renee。他们告诉我说:它的喻义是重生。”
乔惊讶得大叫起来:“哈,我还以为只有东方佛教里才有生命轮回的说法,想不到西方宗教也认同这个观念。”
我告诉他们:“重生”在佛经里即“涅磐”。涅磐是梵语,翻译成中国意思为灭度。灭是指去掉烦恼,妄想、分别、执着,度是指明了、觉悟,般若智慧。
一直没说话的安开口了:renee,中国自古传颂着一个经典凄美的故事,那是关于涅磐的火凤:踏火而来,浴火而去!传说中,凤凰是人世间幸福的使者,每五百年,它就要背负着积累于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于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的祥和幸福。在肉体经受了巨大的痛苦和轮回后,它才能够以更美好的躯体得以重生。
这时,玲说话了:哎呀,什么重生啊,轮回啊,好凄凉的。renee你那个名字啊,我一个人的时候反复读啊读,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又回到了最初,象一个轮回,一圈以后重新回到起点,空虚得很。
可是玲不知道,这个读法本身就好像一个寂寞的姿势,温柔而苍凉,却绵长而有回味。
比如我和叶,很多年前就相爱,相爱的原因是叶爱我一手的好文字,爱我一地的美梦。很多年以后,叶却因为我的文字,和我的美梦,觉得累了,倦了。于是日子越来越安静,象水流入深海里。
终于有一天,叶在看见我烧焦了的饭以后,对着我歇斯底里喊出:renee你怎么就只会写你的小说啊?
我的脑子空白了十秒钟,而后迅速恢复了平静。我很快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几本还未看完的新书,就走出了家门。任凭叶的声音愤怒而无奈地飘荡在空气里。
也许这就是一种轮回。娶了我这样一个梦孩,是注定要有一场这样的轮回的。那是一种劫数。
那是因为我本就是一个为梦而生,为文字而活的女子,我的心是自由,灵魂是随意。我只要自在地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一辈子不醒来也无怨无悔。
安说这样的梦很真也很纯,更吸引人。乔说这样的梦更罗曼蒂克,玲说,这样的梦孩是标准的傻妞。
接下来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我不知道,也想不起来了,只是知道在有风有雨的夜晚,我从俱乐部走出来或者从报社出来,乔或安的车总会等侯着了。乔总是说:来吧,我们回家。而安总是笑笑,说:乔叫我帮忙接你回家。
我其实很明白玲和安的用意。可也只有我知道,我的心里很空,却又很小,居然装不下任何一个人。是因为装满了文字还是储存了一个叶?抑或什么也不是?是本质上对爱情的排挤?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直到那天,开朗的玲第一次哭丧着脸色找我。
玲说:renee帮帮我,安他说他根本就不曾爱过我,三年后才发现自己其实只是喜欢我。我知道他最听你的话。
我拉住玲的手,可是触及包包里的香水,心暗暗地抽搐了一下。那是安昨夜送我回家的时候刚送我的,说是刚托朋友从香港带回。
这么多年,第一次见玲掉眼泪,即使离婚的时候也没,闹腾了几年,签完字的玲把我硬生生从杂志社拉出来,去西堤狠狠地撮了一顿。那是一家豪华的西餐厅,我一个月的稿费只够进一次。
“不哭,玲,不哭,我去问问他。是的,安最听我的,你就安心吧。”
丢下玲,我开车去了安的公司。离异后的安也是独居在公司,做着不大不小的实事。敲了门,便听见安磁性的嗓音:“进来,门没关。”
安沉默在沙发里,室内弥漫着一首老歌《味道》,每次安送我回家,车里放的就是这个歌,我总是很惊讶,一个男人居然喜欢辛晓琪的歌。
也许长夜未央,心事无法向谁述,熟悉味道又无处可寻,于是很多时候,很多的人,开始喜欢一种感觉,喜欢一种味道。不管是怀旧还是新奇,在我看来,那仅仅是喜欢一种感觉而已,所以很赞成很多人说的爱上爱情的说法。就象安,也许就是喜欢一种喜欢着的味道。喜欢这样一种喜欢着的感觉,那是一种如风的暗香,象往事,象爱情,也象无端的思绪,悠悠地不知飘向何处。
安转过身,却一点不惊讶我的出现。安慢慢起身,为我冲泡了一杯卡布奇诺,没加糖,我没说过我喜欢这样的口味,但安知道,我也不惊奇。
“对不起”
“什么也别说了,安”
那一瞬间,突然就没了话说,好象很多的蚂蚁在一个细小的洞口争先恐后地往外挤,反而却堵在了一起。我抬起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安。安,慢慢靠近来,伸手拂动我的长发,轻轻地把它夹到我的耳朵背后。这一次,我没有动。
安说:“renee我知道,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会属于我,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永远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可是我还是幻想着能有一天带着你到海边看日出,然后拉着你的手,让你从此把你的伤口交给我。”
“安,有些时候,有些人,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
“是的,renee,就让我在离你最近的地方,默默地关心着你,行吗?”
我点点头,因为我知道,我的一个动作一句话此刻非常重要。就象我包里的这香水,我爱着喜欢着,却不会打开使用了。我相信安和我一样明白。
可是安不会知道,我的包里除了香水还有一双手套,那是昨天看见安空手打方向盘的时候突然萌生的念头,下了车就马上买了,还没来得及送给安,但我也不会送了。
我喝完了那杯咖啡,站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安,下个月,我要去上海了,那里一个老同学的杂志社需要助手,我得去,我也会告诉乔。”
安只停顿了一下,就平静地说:好,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背起包,转身向外走去。安的办公室离电梯不远,安为我按了电钮,看着我进去,说:多保重啊。
电梯的门关上了,我熟悉的那香水味就被隔离在了电梯门外,如同往事被尘封一样,会了无踪影吗?
那一刻,我的眼泪慢慢淌了下来,于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也会流泪~~
暗香如风,往事如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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