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产生最大的震动莫过于看见一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一具纯物质的尸体。这也许就是中国人念念不忘“南京大屠杀”的耻辱，魔鬼化身的日本鬼子成了这一历史事件的造成者，理所当然地应该受到谴责。这一历史事件或许过于久远。本文要向你诉说的是我的邻居——一个70来岁的乡下农民，在穷与病的恶性循环中最后死去。生命诚可贵，医疗价更高；生命诚可贵，金钱价更高？

为不打扰死者亡灵，暂称之为阿贵。

阿贵是一个的道地农民，一辈子勤俭持家。他从不打牌、抽烟、喝洒，是世上难得的好男人了。一辈子在地里苦奔，养大了四个儿女，自己也成了一介老翁。在阿贵的人生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过“娱乐”二字，除了几个15瓦的电灯之外家里没有任何电器（如果赵本山说的手电筒也算的话，他家又多了一件电器）。

他在人民公社的时候还得过奖——一根扁担，说是他出工积极。人们给他起的外号“万元户”，但至死他也不知一万元到底有多么大一摞，因为百元钞对他就很陌生。

他的勤劳可以说是中华五千年的典型代表。我还在上初中时候，一次他在耙水田时被累急了的牛横拉着耙从他身上耙过，脚被挂烂，腰也受伤。邻居都担心他的生命问题。可是令人惊讶的是不到一周，他又重新出现在田间劳作。

就是在他快走完生命历程的最后几个月他的习惯还是如此。病痛让他不堪折磨。身体日渐消瘦，近170cm的个头，体重还不到80斤。在外的儿女想不到家里老父母的苦处。在家唯一的儿子和媳妇又不孝顺，成天打牌，外面寄回来的钱大部分也被贪污作了赌资。据他老婆说，饭里少有油气，疾病得不到医治，乡下的土方不花钱，一般的小病还行，这回他屙的是血水混合物，“夜里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地叫疼，多半老头子煞不到过年”。

他是文盲，不识字，也不会打电话。有一回我帮他打通了外地的一个心肠好的儿子的电话。接通电话之后，话没说几句就是满脸的眼泪，我递过去的两张小包装餐巾纸顿时化成了一摊纸泥。一个70来岁的老人啊！！！？？？生活、苦痛，面对不久的死亡，泪水也许就是最好的解释。

许多人投过来怪异的目光，话吧的老板也许见多了，表示理解，并向我解释说乡下许多老父母就是这样。我不禁感慨万千，只叹爱莫能助。现在想起某医院67天要收500多万，按此算法，中国人要死掉90%以上才合他们的逻辑。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要稍为好转，又在田里劳动。儿子在牌桌上，庄稼要人做。媳妇说“老头子，装病不想干活，躺在床上还想吃好的！这不又好好的了！”媳妇嘴里的“好的”，不过是偶而买的半斤猪肉炒的菜。事实上他们是分了家的，老头子买回来的半斤肉多半还是填进了过来“关心老人生活”的小媳妇的嘴里，老头子只能见着点油星。

正是这种不计身体成本的超付出，使他生命走向了终点。

最后一次见着阿贵时，是我回家看望母亲时。到镇上有6里路，他走到半道上估计走不到了，于是倒过来往回走。正碰见我回城。他托我带话“请给我老二说一声，叫他不要回来，把要回来的路费寄给我看病，死了我也想得通了”。

回城后我打电话把这话转给了他的的老二。但是因为有前科，怕寄的钱又成了幺儿的赌资，没有寄回一分钱！一个临终的老人的话就此打了水漂！！

十多天后，传来老人去世的消息。

他老二后来说，他从新疆赶回去时，老人的眼睛还睁着。也许是等他的儿子回来吧。

穷——病，也许这一对双生子正是天下百姓的最怕。祝天下的穷人永远健康！

死者长已矣！

本文已被编辑[无缘牵手]于2007-5-19 13:46:22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