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年代，鲁南山区的人们大多用火盆取暖。火盆是用黏性很强的黄泥和着麦糠砌成的一种又大又厚实的泥盆子，也有的是用水泥砌成的。天冷了，把火盆放在屋子的中央，在火盆里点燃一些软和的柴禾，用柴草引燃木柴，也有引燃干牛粪的……火旺的时候，火苗一蹿老高，远远地就感到了温暖，在烟雾缭绕中那可恶的寒冷便被赶出了门。只是屋子里浓烟滚滚，得了肺病的人难以忍受……很多人家的房子因为长年烟熏火燎，熏得黑黝黝油亮油亮的……杨生、杨平家的房子就是这样。

人们在火盆周围一个挨着一个紧紧地坐着。烤火，喝茶，剥花生，给孩子们“拉呱”……小孩子尿了棉裤，没有穿的了怎么办？只好早早的爬上床，让大人在火盆上好好地烤一烤，烤干了明天还要等着穿呢！于是，满屋子除了浓烟之外还洋溢着浓浓的尿骚味，但是，人们习以为常，一点也不会感到别扭。

一天晚上，杨生家正围着火盆取暖。

“娘，你烙煎饼也累了，搂着秋生睡觉去吧，”老大天生说，“我把弟弟的棉裤烤干就好了。”

“哦，那也好！”菊花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了土炕。炕上，三个小的已经钻进了被窝，老大、老二帮小七、小八脱下湿漉漉的棉裤回到火盆旁烘烤起来。

“二哥，你把我的棉裤烤干了点！”春生不忘交代一番。

“丢不丢？这么大了还尿裤子！以后再尿，带着湿漉漉的尿穿就是，没有人给你烤了！”狗生笑着说。

“你穿尿裤子，你才穿尿裤子！”春生虽小话语可绝不忍让。

“哇，看看，春生的裤子上怎么这么多虱子！”狗生又逗笑着。

菊花已经在床上打起了鼾，忽然停下来说：“天生，你接着给你弟弟逮逮虱子吧，恐怕又招不少虱子了！”

“行，娘，你歇着吧，我这就逮！”天生答应着。春生秋生的棉裤上一个个大虱子圆滚滚的，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得招眼。

兄弟几个接下来开始了一场人虱大战！

在那个时代，穷困的山区人们没有衬衣，衬裤，冬天穿的衣服，一般只有一身棉袄棉裤，条件好的家庭也不过有两身棉衣罢了。冬天由于天冷，无法洗澡，也无法拆洗棉衣，棉衣外表脏得发亮，里面脏得招了虱子、虮子等各种害虫。

房子里没有点油灯，老大老二在火光下费力地捉着虱子。

“大哥，你看我的！”老四牛生急中生智，接下弟弟的棉裤在火苗上面一抖——只听到有什么东西被烧得“噼哩啪啦”作响，似乎可以看到一个个黑虱子就像料豆一样，被纷纷地抖进熊熊的大火里了。

“那样不行，烧坏了棉裤！”天生说，“还是动手捉吧！”几个大一些的围着弟弟的棉裤，一条缝一条缝地捉起了虱子。

天生每发现一个虱子，两个大拇指甲向一起一挤，“咯嘣”一声清晰可闻，虱子和人的血四溅开来，甚至会迸进天生的嘴里去。不一会儿，兄弟几个的指甲上就鲜血淋漓的了。还有一种白色的小虫子，俗称“虮子”，人们常说是虱子的幼虫，常常呆在棉裤的缝隙里不出来。用指甲捉就不起作用了，他们只好用牙来咬一咬布缝，只听到“咯嘣嘣”地连声响，把一个个虮子送上了西天……

再狡猾厉害的敌人，也不是机智勇敢的农民的对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