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黑沉沉的。
强坐在灯下,批阅着厚厚的一摞作业。“王小东”,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强脑中浮现的,是一个清瘦而活泼的小男孩。
是呀,王小东已经三天没来上学了。虽然托人带来了假条,说是生了病,但在强的心中,始终是一块放不下的石头。
强很清楚,王小东的妈妈前年因患癌症去世了,家里就他们父子俩,父亲还是个老哮喘。王小东在强任教的班级里,虽然成绩平平,但那总是强心中的一朵花呀!
躺在床上,强怎么也睡不着。自己作为一位民办代课教师,耕种着几份家里的责任地。由于过度劳累,近几日,妻子病得吞不下饭,昨天铡猪草又把手砍了一刀……
天亮了,是个大晴天。
早上离家时,妻子再三叮嘱:“今天周六半天课,放学后早点回家挖红苕,我连猪都喂不了。”强嘴里答应着,脑中却全是王小东。
这一半天的课,强始终觉得不完美。中午放学时,强几次走向自家的脚步都被拉回了。强托人捎了个口信回家,说叫邻居张二嫂帮忙喂喂猪。于是,强掏出一张带着体温的五元币买了点奶糖,连同教本塞进那个褪了色的帆布包,开始登山了。沿途的断崖、古藤、秀竹、山茶都是那样令人陶醉,可这对强来说,引不起一点兴趣。
流汗,喘气。
约摸一个半小时,才到了强曾经来过两次的茅屋。一次是王小东要辍学,强来动员,帮交了二十元学杂费才算解决了问题;一次是去年腊月,小东家杀了年猪,小东说是爸爸讲的,生拉活扯要强去坐一坐。如今,是“三顾茅庐”了。
推开门,小东坐在床上,一张苍白的脸,手里捧着一本语文书。见了强,小东不知说什么好,只见泪珠儿从他脸上滚落。
“爸爸呢?”
“挖红苕去了。”
谈话中,强才知道王小东这次是背上生了个大疮,已经化脓了。他爸爸说没钱送医院,只找了些“草草药”敷上,可疮越来越疼了。强撩起小东的衣服一看,那可真是“惨不忍睹”啊!
家长还没回来,强就着床沿,和王小东“师徒俩”摆龙门阵似的补起课来。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了,小东他爸才背着一大筐红苕回来。看着这满头是汗,喘着粗气的家长,强什么也说不出。
最后决定,钱由强垫着,立即送小东去医院。强背着小东走了,那喘着粗气的家长还要留在家中喂了猪才去。
在医院里,医生一见那疮就埋怨起来:“你瞧,孩子的疮化脓成这样,我看你是不把孩子当回事了。”强不知说什么好,小东抽噎着将情况告诉了医生。医生疑惑了一会儿,立即给小东做了手术。看着小东睡过去了,强对医生说:“大夫,烦你照顾一下孩子,他家长随后就到。我明天再来。”医生点了点头。
天,已经黑了。
强擦了把汗,背着那褪了色的帆布包在朦胧的夜色中回家。
妻子,已经睡了。
强敲开门,她没有说一句埋怨的话,随手递给强一封信。
强接过信一看,原来是已毕业的学生陈小霞寄来的。强抽出信瓤,只见开头写道:
“敬爱的老师:
在您的生日即将到来之际,首先祝您生日快乐……”
“哦,今天是我的生日呀!”强这才想起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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