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祖母们就着昏暗的灯光、戴着老花眼镜、展着慈祥的微笑一针一线缝合着殷殷切切浓浓密密的爱……这一画面一直定格在我的内心,已然谱写为永恒的爱之序曲了。于是女儿的女儿们就在这序曲中如动听灵动的音符般慢慢成长。也难怪中国女红会被尊称为“母亲的艺术”。
女红,一个古老的名词,是古代女子纺织、刺绣和缝纫的统称,编、织、钩、缝、绣、剪、捏、贴……尽可纳入其中。几千年来,女子们在方寸之间淋漓尽致地展现她们的蕙质兰心。偶尔恍然间,还以为自己也是娇羞一刻,专心绣缝的小媚娘·然而,我却生于:工业化提供了规格化的成衣、敲击电脑键盘越来越熟练、金钱轻易就能换得包装精美的礼物的年代,于是便不能免俗地如众多女孩子们般逐渐舍弃了手中的针线,荒疏了静坐捏针的巧手,记起并偶尔为之,也已难能可贵了。
爱极了"女红"的称谓,是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也一直喜欢女红,欣赏那份别样的美丽,更喜欢由此带来的美妙心情。 "夜灯独对尽女红,晚风相伴是伊人"。想象旧时的女子,佳人独处,眉目低垂,或云鬓高挽,或梳髻脑后,如空谷幽兰,与世无争。一双兰花指抚红弄翠,飞针走线。寒来暑往,送走了多少寂寞的时光,缝进了多少人生苦短和韶华易逝的惆怅,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就那样一点一滴消失殆尽。那份恬淡优雅,娴静安逸,脉脉温情,尽诉着无声胜有声的默契。
在那些浆浆洗洗,缝缝补补的岁月里,女红已经成为女子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们以慧心灵性将寂寞和温情融入其中,传递着期寄和柔情。记忆中母亲便是个如此心灵手巧而又意志坚强的女子,家境虽然不至于贫寒,但母亲总会用那双巧手为全家人缝制许多衣衫·我记得家里有台古老的蝴蝶牌缝纫机,母亲便常常在蹬蹬蹬的声响中缝制出许多令我们在同龄孩童面前可以骄傲一番的衣衫·甚至连各色的碎布也不曾浪费,会制成拼色的枕头套,床单,被套,还有我那美丽的小书包也是最具特色的彩色拼布缝制而成·还记得在秋季棉花成熟的季节,一帮孩子在漫山上采摘最洁白的棉花,想着给母亲即将缝制的棉袄里添一些棉絮,尽管并没有采摘多少,但那种参与母亲缝制棉袄的成就感还是让幼儿时的我乐滋滋的。
许是受了母亲的影响,自孩提时起便是喜极了与手制有关的所有女红衣饰及用品,没事的时候总喜欢钩钩织织,缝缝补补一番,成年后愈发不可收拾,所到旅游之处,眼睛常常被各具特色的针织、刺绣、扎腊染类的一些成衣饰品所吸引,那种强烈的想拥有的愿望令家中多了许多各色的布和饰品,甚至看见喜欢的毛线也会捧着好几团回家。想起第一条围巾是用洁白的毛线织的,送给了一个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肯叫我姐姐的同学弟弟。也许是家中老幺的缘故,好不容易逮着个做姐姐的机会,于是很认真很认真的织了一条长长长长的围巾,尽管已经不记得究竟绕了几圈弟弟那高挑身材上的长脖子上。也在夜半时分对着家中那么许多的布发呆,然在裁裁剪剪的当儿,感觉时间仿如静止,世间如此宁静。于是休闲衣裤、壁挂、小被子、靠垫、、、还真是做了不少,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真如古代女子那般贤淑纯良?如此想想便更是多了窃喜的乐趣。
“女红”,对大多数女人来说或许是那样的遥远,更有人认为女红已经落伍了,但对我来说,女红代表着一种心态、一种个性、一种生活方式。其实,对于现代女子来说,女红不仅是一种时尚的娱乐方式,更是表达个性的一种手段,同时也是闲暇时的一份心境。它可以缓解压力、平和内心,同练瑜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女红是一件既享受过程,又可以在有结果的一刹那享受成就感的事。忙中偷闲中,我喜欢坐在柔和的灯光下做女红,让白日的焦躁、烦恼烟消云散,也希望能磨炼出内心的优雅与平和。
女红是“女人味”最诗意的表现,如果说绘画和书法的内里有一股气韵,那女红便是一份心境乐趣,是感觉跟着手在走。在女红的世界里,不需要话语,她的韵脚是雨丝,是穿过花间的柔风,是一切与女子的梦想相连的远方,她没有一张纸上平平仄仄的枯涩和搜肠刮肚,只一根丝线扯出来的往往就是诗情和画意了。
老人们说,手工秀美的女孩子,心地贤淑、善良。的确,旧时的女子以自己的灵性和聪慧,将多少的柔情和期待缝进其中,在岁月的打磨和浸染中,那种沉静和温和最终沉淀而出,那是将生活艺术化了的妩媚风情,是无心插柳的诗意化生活。然曾几何时,女孩儿已是"慵线懒针,几曾作女红"了。那些一度风靡的十字绣、半成品鞋垫等等,还有那些商店出售的纺织品,已成为缝纫和刺绣中的"快餐",与传统女红从本意上已是相去甚远。但至少现代女红更加追求个性,就比如有些姑娘现在穿的衣服可以是自己做的个性服装—牛仔裤剪短改成裙子、短裤,剪下来的裤腿缝成了帆布包,裙子改成上衣;围巾直接改裙子,甚至可以把长围巾的下摆截下来做袖子,从而把整条围巾变成了上衣。相信,今时今日,穿针引线的女红在都市女性的眼中已无关传统,只是情趣。
喜欢女红,以为女红最能彰显女儿本色,以为喜欢女红并乐在其中的女孩儿,更有女性的柔情,更添女性的妩媚。女红是传递感情的一帕丝锦,女红是抚摸这个世界的一双最温暖的手,生活中的情绪和意趣总是以针和线的节奏和情感显示在具体的物件上,这好比爱只有落到一个具体的人身上才能叫爱情,女红只有在一个低眉浅颦,专注善魅的光晕里才能见其曼妙和恒久。然,我们不得不承认女红已离我们越来越远……女红,从什么时候起在我们的记忆中变得荒芜?是否因为荒芜,才会显得格外的温暖与伤感?
我仿佛听见,寂寞的女红自久远的时空发出声声叹息。正如生命中的许多东西,随着时光的流逝,渐行渐远、淡漠以至消褪,就如那些女红,已是极少女子能想起并去做了。常常回想那些过往的生活,品味其中的快乐,有些记忆,因为久远,而且再也不会重来,便会愈加珍贵。如此更是希望更多的女子能记起寂寞的女红并能偶尔为之,惟愿能在疏离的人群中,重织人情之美,在温馨的舒放中,关怀身边每一个珍爱的人;惟愿被束之高阁的女红不再叹息……
本文已被编辑[暖玉]于2007-5-16 15:14:25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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