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在自己房间搞卫生的时候,发现放在书架最高层被自己遗忘了的那盆小植物仙人球。算来没给它喝水已约有半年多了吧。把它拿下来看。哦,真奇怪,它长出嫩芽儿来了!都这么长时间没浇水了,它怎么还会长啊?我再细细的看它,发现那小芽儿都长在原来的仙人球体身上,虽没有水的滋润,却长得嫩绿有生气。而老仙人球却开始发黄发干了。望着眼前的小东西,心里不由地感动。原来,那些小芽就是靠着老仙人球的滋养才长得如此鲜嫩,如此有生命力的。如果说小芽儿是孩子,那老仙人球不就象母亲一样么?为了自己的后代,宁愿抽干自己每一点每一滴的血汗。

想着这些,就想起我的妈妈。不知该说妈妈象老仙人球,还是它象妈妈,也是一样的干瘦。在我还年少的时候,总是问妈妈,为什么不吃多点,不吃胖点,那才好看些。妈妈总是微微一笑说,老了,吃不胖了。如今自己成熟多了,才日益明白,妈妈吃再多,也许都胖不起来。她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人,有什么事还在心里,就会吃不好,睡不着。而且,她心里好像永远都有操心不完的事。从我能记事起,妈妈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还小时,我们住在农村。妈妈是一个农民。爸爸在城里上班,每个星期天都会回来。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妈妈在操持者这个家。妈妈常常出门干了一整天的活回来,又要忙着照顾我们五兄妹,又要做家务。幸好还有奶奶帮着,妈妈才不会忙不过来。那时家里还穷,吃饭的时候,通常摆在桌子上的是青菜,咸菜和红薯。只有等到爸爸回家了,才会有点鸡蛋或一些半肥半瘦的猪肉吃。即使有这些,妈妈总是先夹给奶奶,爸爸吃,剩下的我们几兄妹分了,妈妈就把碗底一点点汤味和在稀饭里。常常,我们谁要是把肉夹给妈妈,妈妈又总是会夹回来。妈妈说我们还小,要长身体呢。爸爸呢是主心骨,身体好才能工作。奶奶年老,更要营养。其实,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是她打点,最辛苦了。

待我们慢慢长大了,日子就更不好过。我们要上学了，一个接着一个,学费的负担越来越重。妈妈这时多养起母猪来。她说,每到开学的时候就把猪仔卖了,正好交学费。那样妈妈就更忙了。她还会种很多青菜,隔日就择好,一扎扎的绑好,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挑去镇上的市场去卖。有一回,我们放暑假了,我吵着要跟她去卖菜,妈妈答应了。那天晚上我很久都睡不着,生怕妈妈早上不叫我。正好像迷迷糊糊的睡着,妈妈叫我起来了。只记得那时天很黑,黒得让我有点怕。我是半睁着眼睛紧紧跟在妈妈背后,帮她打手电筒。来到市场时,那里已经很热闹了。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吵吵嚷嚷地杂夹在一起。妈妈也招呼起买主来。因为这时的买卖算是批发的,价格高不起来,妈妈开价已经很低了,那个倒卖菜的人还硬要减几分钱。妈妈想着赶回家干活,也就让了价。秤的时候,那个人还把菜使劲地甩水珠，怕输了秤头。妈妈等着他秤好,收了钱就回家。回到家里时,天还刚朦朦亮,家里人还没起床呢,妈妈又扛起锄头出门了。

记得就在妈妈没日没夜地干活中,我们几个孩子慢慢懂事了。放学回来常会帮妈妈做些家务,妈妈也就轻松了些。等到大哥初中毕业了,他决定不读了。妈妈坚决不同意。她说以前她自己是没办法所以才不读书的,现在可不能让自己的儿女也跟着没书读。她跟我们讲起她还小时的故事来。她说,那时家里也是穷,她才读完小学,看着外婆很辛苦,也是决定不读了。不管家里人怎么劝,也不管她的老师怎么上门说,(妈妈是很优秀的学生,老师还说可以帮她交一年的学费)还是没能说动她。于是,就在生产队里挣起工分来。妈妈人很聪明,除了农忙生产队长就让她专门做记帐算帐的活。后来有些单位下乡来支持,还向农村招收一些工人,可以进城的。队长叫妈妈也去报名,妈妈回家考虑了一晚,说不去了。你说是为何?原来,妈妈家里就只有外婆和她两姐妹,妈妈说自己走了,谁照顾外婆和小姨啊。所以她一直都没离开外婆身边。知道吗?我的外婆就是我的奶奶。爸爸是上门的女婿。所以后来妈妈也没有嫁出去,尽管有很多人做媒说有条件很好的人家,妈妈也没答应。妈妈就是这样,为了家人从没考虑过自己。

哥哥后来还是上到了高中毕业。他出来后,好像家里该好过一点了吧。偏偏这时爸爸病了。说是胃穿孔。妈妈可焦急了,就让哥哥照看好家,她一个人进城里医院去服侍爸爸。那半个月可真难过,一是爸爸的病让我们担心,二是妈妈从没离开过家,她不在,好像这个家就变得不成样。我们更多的是发呆,奶奶和哥哥还不停的安慰我们几个小的。爸爸出院了,妈妈就更瘦了,两只眼眶黑黑的,脸色发青。爸爸说这回住院妈妈更辛苦。爸爸的胃病后来还做了第二次手术,是切掉了三分之二的胃。在那期间,妈妈一直默默地承受着这些苦,从没冲我们发过一次脾气,从没向谁诉过一声累。

妈妈是个寡言的人,却很善解人意。平时和邻里关系很好。做事也很有原则,所以有段时间村里还让她做了队长。这时已是八六八七年左右吧,作队长已没有什么很大的权利和好处。妈妈还是当上了。妈妈做什么都很认真。这个空头的队长也一样。她带着帮着疏通了灌溉水渠;她调理好邻居多年的矛盾;她总是很及时地把肥料,谷种分到村民的手里。家里也还是一样忙,妈妈也还是一样的瘦。

日子虽然苦些,回想起来还是很美好的。妈妈对我们没怎么婆心苦口地教训,她更多的是用她自己的行动影响着我们。看看邻居家的孩子,常常被妈妈又打又骂,我们心里就会想,妈妈真好!一次，下午放了学，我们几兄妹都不知斗什么气，都不肯去挑水，还为此争吵起来。等妈妈干完活回家，已是晚上七点多了。她看在眼里，知道我们闹脾气，也不吭声，拿过扁担就出门去挑水。见妈妈并没有骂我们，还自己去挑水，我们不约而同低下了头，心里特别难过和愧疚，争着去抢妈妈的扁担。

不过妈妈的性格再好,在我们做错事时也还是会严厉地对待。小时候小弟很调皮,总会惹出许多是非来。跟人打打闹闹是正常,有时还会去偷人家菜园里的瓜果吃。那时,觉得生吃一根青瓜都是那么好吃。弟弟和邻家小孩在午后大人们都休息的时候,偷偷溜到菜地里摘青瓜。待到傍晚被菜园主发现了,大声嚷骂起来。妈妈听见了，生怕是小弟干的,赶紧回家问个清楚。小孩子哪经得住问,很快小弟就承认。妈妈很生气,眼睛都冒火了。但只是匆匆出去了。原来妈妈出去摘了一篮自家的青瓜送给那户人家赔礼。晚上,吃过饭,妈妈把弟弟叫来,要他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说为什么要摘人家的东西。很少看见妈妈发火,弟弟怕得不敢抬头,知道错了。小声的说是觉得好玩又好吃。妈妈说,以后想吃就跟妈妈说,但不许再偷人家的。从小习惯了小偷小摸的,长大了没出息。她还说,家里不许再出现这种事情,要不就该打了。我们几个听了都连忙点头。以后我们虽都还会闹些事情,可类似的事却再也没有了。

等我们几兄妹都出来了,妈妈又开始管我们各人的人生大事了。哥哥很快结了婚,生了个儿子。全家人都很高兴。虽然妈妈不会重男轻女,但毕竟是第一个孙子,开心得不得了。当然,她又开始忙了。因为哥嫂后来都出去打工了,从小侄子出生到现在,已六年了,妈妈一直带着侄子。爸爸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还得了心脏病。又要照顾爸爸,又要带孙子真够妈妈操心的。看着妈妈乌黑的头发慢慢夹杂了白发我的心里只有感激和内疚。我们出来工作了,妈妈本该享福了,可是在妈妈眼里我们还是小孩子,总是有许多事要她担心。这个结婚了,又希望下一个孩子能早日成家。成家了的,又操心着孙子。我们总劝她别顾虑太多了,可妈妈心里还是一样的牵挂着家里的每个人。

常常在想,什么时候,妈妈才会放下心来,为自己生活一回呢?今天看着那盆仙人球,才明白也许妈妈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因为妈妈心里只有家人。妈妈就像天下普通的母亲一样，只是用她质朴深厚的爱为我们做儿女的撑起一片没有风雨的天空。

本文已被编辑[暖玉]于2007-5-16 14:29:2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