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清明是谷雨
春风吹开冬的禁锢,苣菜芽儿钻出来了,白花菜开着一蔟簇白色的小花,铺满了田垄。麦苗返青了,一掌高了,一天一个样地长。田野绿油油的像是铺了一块大地毯。柳丝吐出黄嫩的芽穗,随风飘荡。
村的西边是生产队的山药地,因为每年只种一茬山药,所以这时还空着。地头紧挨村边长着许多柳树。也不知有多少年了,都有一搂来粗,柳丝很长,低低地垂下一片新绿。
脱掉了棉衣,换上了单褂儿,孩子们一身轻松,心情格外愉快。像田里疯长的苗,戏耍个不停。
天黑的时候,一种昆虫就在草窠间、柳梢头“嗡嗡”地闹起。我们叫它“黑老婆儿”。
下午放了学,孩子们把书包一扔,拿个罐头瓶儿或酒瓶子就到村边逮“黑老婆儿”去了。逮来喂鸡能多下蛋。
到了地方,折一枝柳条插在地上,等天黑。“黑老婆儿”这东西白天钻在土里,天擦黑才出来活动。
时候还早,就蹲在墙根、树棵下刨,徒手把土扒开。出来一只,黄豆粒大小的一粒,黑亮的壳,蜷着六条腿,一动不动——装死。带着收获的喜悦,用拇指和食指捏起,放进瓶子里。瓶子盖没了,就用一截棒子芯塞住。工夫不大,它就还生过来了,在瓶子底爬。装死,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法,许多动物都会,可这骗不了我们。有时候就托在手掌上,静静地看着它,一会儿醒过来了,在手掌上爬。炸开翅膀欲飞,就用一根小棍捅它一下,提醒它老实点儿,它就一骨碌又装死过去。
要是刨出一只红色的,会勾起一阵惊喜。然而红的很少,只是偶而能逮着一只两只。
天黑下来了,人们开始注意地里插的柳枝。落上几只了,还有的飞来飞去,寻找着枝条,暮色中荡着轻微的“嗡嗡”声。一只一只捏进瓶子。瓶口可要盖好,要是忘了,回头想起来时,瓶子里已所剩无几。柳枝上的逮完了,就用手抄空中飞的。十几个孩子就在柳枝间“张牙舞爪”地跑来跑去。
多的时候,柳条上落一小溜儿,用手一捋就是一小把。常常发现成对的。孩子们不知道,那是在为来年的繁华作准备。“黑老婆儿”的寿命多长不知道,每年的春天都会有那么几天,突然来了,热热闹闹的,又突然消失。
树梢头挂起一道暮霭,空中响起母亲的呼唤:“三儿,吃饭来!”“顺子,吃饭来!”音拖得很长,在村子的上空转。孩子们拔了柳条,拿着满瓶的“战利品”回家。
回到家,瓶子放在窗台或板柜上。晚上静下来的时候,能听到它们咕蠕的“沙沙”声。听大人说,“黑老婆儿”爱钻耳朵眼儿,钻进去就听不见了。于是灯下见有飞的,急忙用手捂住耳朵。进入梦乡时还带着淡淡的担心。
“黑老婆儿”年年有,但似乎少了很多。尤其是已没有人注意它,更没有人逮了。跟孩子说:“逮‘黑老婆儿’去呀!”孩子说:“不行,该演《猫和老鼠》了。”
“谷雨前后种瓜点豆”。风吹到脸上暖融融的,园子里,蒜苗长了半尺高。点上一畦菜豆角,再栽两沟茄子、辣椒,地的边沿再点几堆西葫芦或是白瓜,一夏的菜就全有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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