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静修斋随笔(之十)柴立中

发表于-2007年05月15日 下午6:10评论-3条

适才梦觉,突悟一理:把形式当本真,泯除物我界限,并从形式中找到快乐或悲哀,该形式便是艺术品了。想起来写下,睁眼欲起床,但见天花板上一只大蜘蛛缓缓爬行,很怕它不小心掉下来,钻进被子里;一面又设想着,一旦它掉下来,我一跃而起,连人带被跳下床去。因此我足足盯了它十分钟,或者更长的时间。尔后便用棍子捅,“灭害灵”喷,把它从墙上赶进床缝,又驱到地上,终于打死,才坦然地坐到书桌前。

蜘蛛与螃蟹一样,都是“六跪而二螯”的爬虫,倘使我静修得道,应无所住而不生分别心的。对于蟹,我敢于用手去捉它放在油锅里,炸脆来下酒,不怕它的大钳子。对于蜘蛛,小学老师曾给我说了个谜语:小小诸葛亮,独坐中军帐;摆好八阵图,捉拿飞来将。但蜘蛛的样子实在是丑陋,我很怕它的身子也跟蛛丝一样粘稠,摸上去想甩都甩不掉。我又曾听说有一种蜘蛛能咬死人。我中学时卖饭给我们吃的房东老头,据说也是给蜘蛛咬死的。于是,直走的蜘蛛,便不能有横行的螃蟹的好命,不为人所亲近,碍事时还要被打死,即使知道它是灭蚊的益虫也一样。文人画士,也没有取它入画的,只去咏它拉的屎——蛛丝。

可见一物要得我们的亲近,须是我们觉得能控制、驾驭、喜爱的才成。小孩子敢玩蛇的,多是出于无知无畏;把板凳当了竹马、火车来骑的,是因为能调遣。但是倘有知解蛇性虎性的,训蛇为戏,训虎敛钱,就成为杂技,可称art(广义的“艺术”)了。人们看到马戏演员的表演,或惊或喜,或悲或惧,都有着观赏悲剧或喜剧时的美感。小孩子玩着竹马、布娃娃,想着骑士的威风、母亲的慈爱,很认真地把竹作马,认布为子,普天皆神,动植皆文,于是我们认为形式的东西,在孩子眼里,却是本真,就是艺术。有赤子之心的艺术家,或从海里捞起一块浮木,或搬出家里的净桶,往展览馆里一放,就是艺术。因为艺术家本人把这当作是一件严肃的事业,赋浮木和净桶予作者的“意图”(参见布洛克《美学新解》)。

由此而知,当人们赋形式予真实的情感,把形式当作本真时,艺术就产生了。在日常生活中,受功利心的左右,以实用为目的,割不断“日常生活意识”,拉不开与实用的距离(参见朱光潜《谈美书简》),是很难发见美的。罗丹说:“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的眼光”即指此。鲁迅先生说“有意味的形式”,就是要把形式当本真。一个“当”字,是艺术家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刚才的蜘蛛,设若我能当其马、狮,而天花板即是大草原,野马奔驰,雄狮长啸,实在也是不错的风景。但讨厌、害怕,终于未能激发艺术的想象。生活中,有的艺术家给自己装扮,自视为屈原、阮籍,难免不被人当作疯子,但他们实实在在的忧国忧民,追求着一个“忠臣”“居士”名目后边的真实的时候,自己并不以为可笑。这样的人,就如堂•吉柯德,是把生活艺术化的。夏蚊成雷,香烟如云,的确是赏心乐事,但如我辈,成天怕烟熏蚊咬,终于只好从艺术的殿堂里逃出来。

2007-5-15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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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萧月月
☆ 编辑点评 ☆
萧月月点评:

寓意深刻的文字,
将动物进行思趣,
那种人与生灵的搭配,
就是我们希望永远美好。

文章评论共[3]个
草木蓝心-评论

读书之广博,令我惭愧。寓意深刻也是我所不及的。只是语言上类似"只去咏它拉的屎——蛛丝"的,心理上觉得难以接受。

  【柴立中 回复】:我非文人,故作粗语。 [2007-5-15 20:25:09]at:2007年05月15日 晚上7:59

百阶楼主-评论

得永华君推荐您的作品,今拜读一遍,君广阅博览,文采飘逸,吾愧为"老者",得多向二位请教学习。有空望到安顺一聚。
  【柴立中 回复】:请吃茶! [2007-5-15 21:35:45]at:2007年05月15日 晚上8:41

贵州的一片云-评论

佳!at:2007年05月16日 中午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