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柿林总是那么迷人。
当春天的寒流刚刚过去,娥黄色的柿花缀满枝头时,我和小伙伴们象丢了魂儿似的,整天斯守在柿树下拾拣柿花,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象星星一样美丽的小花,被我们用线穿成串挂在脖子上,炫耀着,互相攀比着,打闹着,常常忘了时光。等到初夏来临时,柿树结出小小的青果,大家又争先恐后地到树下拣柿子牛儿(小柿果),挑选饱满匀称的用一细棍扎在屁股上,放到光滑的木板或石板上,用手指一搓,柿牛儿便飞快地旋转起来。我们看不够它那高速旋转中颤抖的身姿,喜欢它划出的美丽弧线,常常以此为傲,进行比赛,看谁旋转的时间长。有时,在坡上放牛,就以此游戏指派劳力,输的一方自然去为牛打草或代为赶牛,谁也没有怨言。七月半间,当柿树出现第一个熟柿时,总是被我们小伙伴先发现,那惊喜和高兴就别提了,那怕树再高、枝再细,总要爬上去采摘,直到甜甜地吃到肚里才心满意足地离去。现在想来,柿子是我儿时最大的牵挂。我家门前有二十几棵柿树,每棵树的枝枝丫丫都留下了我攀登的足迹。只要有空,我就到柿树上爬呀找呀,成了每天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深秋时节,柿叶红了、落了,留下火红的柿子挂满枝头,整个乡村被点缀得生机勃勃。一群群山鸟飞到柿树偷食,它们专拣熟透的吃,我们看中的总是被它们抢先啄食,走时还带上一只,准备藏到深林里作为冬食。小鸟和我们作对,我们就想办法治它。事先,我们悄悄潜藏在树下,等它们刚叼起柿子飞走时,大伙突然齐声吆喝,并用竹杆追赶它,受到惊吓的鸟“哇”一声尖叫,丢下柿子灰溜溜逃走了,我们又大声喊叫:山野雀,不要逃,回来给你个大红苕!哈、哈、哈……
一晃,柿子采收的季节到了,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每次采收父亲总带着我,父亲腰缠一长长的麻绳爬上树,用绳把竹篮绑在树上,拿竹杆一个一个地夹柿子,篮子装满后,从树上放下,由我把柿子倒在地下,再把篮子吊上去,夹满了再放下来,从早到晚,柿堆由小变大,最后就成一座小山了。而父亲却不觉得累,踏着月色,他又一背篓一背篓把柿子背回家,那些日子,大家都沉浸于收获的喜悦中。
晚上,全家人围坐于堂屋挑选柿子,把有把的脱皮后制成柿饼,无把的好柿拣出棚在楼上,有破伤的用于发酵烤酒。最大的工作量是给柿子脱皮,每年我家都要请上几个人帮忙,通宵达旦地干。脱好皮的柿子,用一根草绳串起来,第二天一早挂上房檐。
一夜间,整个村庄的房前屋后都吊满柿串,成了红色的海洋。这红色让我激动不已,每次放学回来,远远的看见它,以致多年以后想起它,心里就涌出一股浓浓的乡情,似有一股力量在招唤,不由得我加快回家的步伐。
记得小时候,每跨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上楼找棚柿吃,那被烟薰后二次熟化的柿子,象蜜一样甜香可口,让人沉醉,然后,再取上几个上了白白一层霜花的柿饼,边吃边上山放牛或走向校园。柿子是我儿时唯一的零食,伴随我知足而自在地渡过了少年时代。
那时候家乡柿树多,产量也高,仅我家的柿子每年要棚满三间楼板,柿饼装满两大柜,烤酒10余坛,棚柿和柿饼要吃到来年的麦熟时节,而柿酒则是一年也享用不完。随着气候的变化,村子里的柿树大多枯死,剩下的树也很少有往年的收成。那房前屋后挂满柿串的情形,早已成为记忆中的风景。但柿子留给我的不仅是美丽的回忆,困难年月,它给我温饱,也给我战胜困难的勇气和自信,它是朴实的,也是伟大的。
曾经拥有柿子,是我一生的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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