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春季似乎格外庸懒。四月已进入尾声,然而空气中弥漫着的却仍然是寒冬的熟稔气息。乍暖还寒,是不是这个长用来给诗文增添绮丽色彩的词语,也可以用来形容生活呢?

疾笔飞书的时候,趁着空档抬了下头,不经意间黑板旁贴着的大大的“41”又溜进了我的视线。叹息,只能叹息。真的很难想像41天以后接迎我的究竟是什么。

昨晚难得的失眠了,不知为什么一闭上眼睛数学方程式外语单词历史年表政治常识和地理区域便如海潮般在脑子里接踵涌来,作为一个备战考生,我想这应该感我感到幸福的---终于进入备考状态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我居然觉得很悲哀。

胡思乱想中,一声刺耳的电话铃响打断了我的思维。待它响到第三声的时候我便接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要我了?我要去死!死给他看!……”是个女人的声音,可惜劈头便是这样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歇斯底里地,显然不是个淑女。

又一个疯子!

没等她把话讲完,我忍不住打断了。然后用连自己都感到讶然的平静语气对她说:“把浓硫酸和浓硝酸按一比三的比例混合,配出的王水杀伤力比那二者中任意一种都强的多。不管你是要自杀还是要杀人,我建议你用这个。”

轻笑一声,我挂了电话。这样的人倒是帮忙复习化学的好搭档,可惜我不是理科生,所以并不需要她的帮忙。

送走这可怜的女人我终于彻底进入失眠状态。坐在床上,靠墙,双臂抱腿,这种姿势让我感觉更容易使自己融与黑暗。当然,也更容易使自己在回忆中沉沦。

高一的时候,数学老师曾经说过一句话:“只有叫花子才回忆过去,展望未来。”

我奉之为真理。因为在我的理念中数学老师是一位智者,那么他的话就应该是至理名言了。

夜间有些沁凉,膝盖又开始不安分的隐隐作痛了,从小就是这样,早就痛的麻木了,习惯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从发现我的关节病开始,父母就急切的四处求医,十几年乐此不疲。结果便是各种各样的药我大把大把地吃了十几年,然而收效甚微。该痛的时候膝盖仍然痛的厉害,有时甚至抗议似的变本加厉的痛。父母心疼至极,于是更是费尽心神的求医,只是我从来没告诉过他们其实我很享受这种疼痛。这种类似于自残的隐忍我暗自持续了很多年,实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出我的关节实际上是并未被医好的。

凌晨的时候收到river发来的短信。不过是一些无聊的闲话罢了,但我却很欣慰,原来这样的夜晚还有一个人跟我一样失眠着。

想到river,我蓦地感到一丝安宁。她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却是一个可以让我绝对信任的人,因为只有她会在我哭的时候给我擦干眼泪而不是劝我不要哭,也只有她会在我膝盖痛的厉害的时候帮我揉按而不是叫我吃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更像是我的姐姐。只是她从小便拥有那能够引以为傲的成绩,从小便身兼班长和学习委员的双重职务。这是她的荣耀,也是我们之间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距离一旦产生就很难有机会消释了。所以她注定是我一生的朋友,却不是最好的朋友。

我还记得中考前夕,river把她写的文章拿给我看,洋洋洒洒数千字我只记住了几句---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其实这根本是句骗人的话。我亲眼见到汐儿在题海书山里埋头苦干,亲眼见到她为了一场考试而通宵夜战后疲惫的双眼,可是她的成绩却总也不能够让家长让老师满意。耕耘和收获,是不能划等号的啊!

我一直认为汐儿应该是一只在九重天上自由翱翔的飞鸟,我知道她的志向不在这里,起码不在这样残酷的束缚下,可是作为学生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把稿子还给river的时候,我没发表任何意见。也许她说的对,然而这样浑浑噩噩的,我不也过了这些年吗?甚至,那时我自己都不曾想过,今后的三年,直至高考前夕,我依然还是这样过的。

中考后的那个晚上,我和river去了教学楼顶楼。盛夏的夜晚,有风,但不凉。

我把已经空了的4听啤酒罐一一垒起来,再推倒,又垒。river一直在一旁看着,没拦我,只是看着。整整一夜,她只说了一句话。一句让我今后三年甚至可能是一生都刻骨铭心的话。

在垒易拉罐垒的无趣了以后,我伏在顶楼的栏杆上往下望,任由夜风拂面。过了很久她走过来,也伏在栏杆上,与我并肩而立。

在盛夏的晚风吹得我有些发颤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背负太重的话会飞不起来的。”

人的记忆真的是种很奇怪的东西,就像三年前,一切都已在我的脑子里渐渐淡化了的时候,只有那个晚上我竟然记忆犹新。

背负太重的话会飞不起来的!

背负了些什么呢?又有些什么被我们背负着呢?

把易拉罐一个一个地扔到楼下,四声破空的声音响起又安静下来后,我对river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他们对我的期望太高了,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辜负他们而已。我习惯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怎么就总也习惯不了呢?”

也许这就是天下父母的心吧!有什么办法?我能做的只能是面对,根本就逃避不了。

高中的三年也是如此,在三年的期望和辜负中,我麻木了,我想,他们也终于该习惯了吧!

那天晚上,我和river一反常态地格外安静,一直站在顶楼上仰望夜空。苍穹很美,真的很美。可惜我飞不起来,所以即使穷尽一生之力我也无法碰触到它。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我又说:“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潮汐中的一滴水珠,日日夜夜渴望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可是你也知道,水是怎么样也飞不起来的。”我刻意背对这她,所以我想,river那时应该并没有发现眼泪已经在我的脸上形成了层层潮汐。

再开学,我们都是高中生了。不同校,但很讽刺的是我所在的学校与river的学校都是省重点高中。

忘了是高一时期的哪一天,收到了她寄给我的信。很美的信笺,是蔚蓝的天空。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当水滴蒸发成水蒸气的时候,她就可以飞翔了。

我笑。只是笑得很惨然,直到眼眸被肆行的风沙哽住才停止笑颜。这是我所得到的最能够扣动我心弦的答案。可惜……

可惜river忘了,飞的越远,迷路就越快；飞得越高,摔的就越重。不是不能飞翔,真的是不敢飞翔啊!

下课铃声响起,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的笔下赫然还躺着一道只解了一半的几何题。“41”仍然在黑板旁咧嘴欢笑,不知是在示威还是在道歉。我想,明天,还是会如此,不同的是,黑板旁的数字会变成“40”,然后是“39”,“38”……

ps:不过是前段时间有感而发随意记下的一些牢骚,比较凌乱。但……毕竟是自己的心之所想吧!

最后,想加上从别处看来的一句话:

高中毕业了,站在学校门口往里望,我听见学校对我说:“青春留下,你走!”我这才明白,原来十二年寒窗苦读,不是我上了学,而是学上了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