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种下的樟子松

隆冬时节，采访中乘车行进在大兴安岭的山路间。四周白雪皑皑，左侧是一片开阔平坦的草甸子，——在大兴安岭山脉上，海拔千米以上，放眼望去都是重重叠叠的山，公路都是修在山与山之间不大开阔的沟塘子中，而向眼前这样开阔平坦的草甸子并不多见。说是草甸子，看起来草也长得相当茂盛，可如果你把它当作饲放牲畜的草场那就大错特错了。其实，这就是林区人所称之的水湿地，生长的草是不能够喂牲畜的。

水湿地是不生长树木的，只在靠近山坡的边缘生长着稀疏的几棵桦树，枝叶并不茂盛。这些树由于根下水分过多，都长不大，树干超过十几公分也就逐渐枯萎死掉，就是正常生长期长势也不旺。因此，林区人都称之为“老头树”。

车行的右侧是山坡，颇上是清一色的天然萌生的中幼龄白桦树，连一棵大兴安岭上最常见、最普通的落叶松都没有。很显然这些树是火烧后发出来的。白的雪，白色的桦树躯干，构成了眼前的整体色块。可行进中，忽然路边不时出现的一棵棵在雪地中仍然绽放着鲜绿色的树木，显得尤为引人注目，让人顿时感受到了勃勃升腾的生机。——樟子松，我不禁脱口而出。一棵、两棵、三棵……，走出几公里，我一共数出了73棵。这些樟子松树就长在路基旁。可奇怪的是，这些樟子松树龄都不过十来年左右，附近又根本没有大的樟子松树木落下种子，又根本不是由人有意识栽种的，那么，这些樟子松究竟是如何长出来的？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百思不解中向营林行家求教，行家告诉我，这些树是鸟种下的。鸟还会种树？乍听起来的确令人感到惊讶。

其实，自然界有自身的法则，时空交替，宇宙演变，最终都有它自身的规律性。的确，树木的繁育要靠种子，树木的生长要靠土壤、水分和必要的环境。可在这周围并无可以结果的樟子松母树，又哪里来的种子？是鸟，的确是鸟的杰作。

原来距此二三百里外，就是全国最大的红花尔基樟子松基地。鸟就是从那里吃到了樟子松的种子，然后飞到了这里，在种子还没有消化的时候，同鸟的粪便又一起排出，落地后生根发芽，便有了我先前看到的一株株长在路边的樟子松。

可为什么这些樟子松仅长在路边，长满树木的山坡上却很少见？这又是种子发芽条件所决定的。公路两旁由于修路和经常护路，地表面的土层被剥开，随鸟的粪便落下的种子就会很快扎入土中生根发芽。而在林子中，大兴安岭的地表植被相对比较厚实，种子落下很难扎入土中，风吹日晒很快干枯，种子发不了芽，即使有鸟从粪便中带来种子，可发芽长出树木的机率却非常低，故此只可在公路旁见到这些鸟儿种下的樟子松。

我于是有了更多的感触。自然法则为宇宙和人类的生存已开辟了通道。其实，常年生活在林区的人都会知道，多年林学家曾付出无数艰辛，探讨、研究林区植被更新问题，人工植树造林已作为林区树木更新的首要选择。但是，人工植树造林从某种意义上说带有人类一相情愿的意味，不仅要受自然因素的制约，而且多年林区的实践已证明，人工营造的商品林根本无法替代天然林。其实，研究林木更新的学究们苦思冥想的问题不是不能依靠自然法则去解决，如果有兴趣你到林区走一走，你会发现在林区公路的两旁，破开土层的地方，用不了三两年，就会齐唰刷地萌出新的树木，这些树木完全是造物主的杰作，是天然萌生的，有着旺盛的生命力。由此林区人得到了启示，在结下果实的树木生长的地方，用拖拉机破开土层，让自然落下的种子在翻开的土层中生根发芽，这就是一种天然的、也是最适用的林木更新方式。林区人给这种更新方式叫做人工促进天然更新法。

感谢上苍这个善良的造物主，既然在地球上造就了树木这一物类，同时又留给了它选择自然生存的通道。有了这一通道，林区就会是一个永不枯竭的天然的绿色宝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