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爱民回到柳城的时候,刚好五点。本来他想直接回家去,见天色尚早,当下便改变了主意,决定先到农业站报到,再回家去看父母。
林爱民走进农业站小院时,宋站长正在厨房里做晚饭,见林爱民走进来,以为林爱民是来买肥料或是买农药什么的,便冲林爱民说:“你等着,我生着火就来。”
林爱民听到“啪”的一声响,透过粘着油烟的窗户,他看见摆在灶上那只锈迹斑斑的燃气炉冒出一道蓝色的火焰。
“后生仔,我是买肥料还是买卖农药?”宋站长走了出来。
“你是宋站长吧?”
“你是……”宋站长扶了扶眼镜,疑惑地瞅着林爱民。
“宋站长,我是来报到的。”
“你就是林爱民?中午局里来过电话,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宋站长恍然大悟,连忙接过林爱民手中的行李。“上楼去,房间我给你准备好了。”
林爱民跟着宋站长上了前楼,宋站长推开虚掩的房门,放下行李对林爱民说:“小林,你先歇着,我去买点菜,等一下一起吃晚饭。”
林爱民笑笑说:“好啊,我可真是饿了。”对宋站长的热情,拒绝是不礼貌的。
宋站长走后,林爱民四处察看分给他的房间。这是一套二房一厅的套房,卫生间、厨房齐全。刚参加工作就能住上这样的房间,不错了。房间里摆设简单。两把椅子,床上的席子是新的。他知道,这是宋站长专为他准备的。
“宋站长真是个好人!”林爱民心一热,眼泪竟止不住流了出来。
这时候,他听到楼下发出一阵咝咝的响声。出去一看,原是厨房锅里的水滚开了。他连忙下楼,将火势减弱,然后拧开水龙头,洗把脸。
不一会,宋站长回来了,宋站长手里提着一条红鲤鱼的一把青菜。另一手拿着一瓶酒。宋站长将菜递给林爱民:“小林,你洗菜,我剜鱼。”
宋站长做了个清蒸鲤鱼,一个麻油豆腐,一个油菜,还炒了一碟花生米,外加一个瘦肉汤,梅花状地摆在桌上。袅袅地冒着香气,诱得林爱民直流口水。
宋站长动手满满的斟上两小杯米酒,说:“没什么好菜,今晚算是我为你接风,小林,来,咱们先干一杯!”
林爱民也不推辞,端起酒,一饮而尽。于是二人边聊边饮,连连干了几杯。
宋站长得知林爱民家就住在不远的鸭圹村时,很高兴。
“小林,你是本地人?这好啊,本乡本土的,情况熟悉,工作起来方便多啦!”
“我刚参加工作,什么也不懂,站长你得多指导多帮助呀!”
“什么指导不指导的,小林,你见外了,你年轻,有文化,有力气,工作起来一定得心应手。我家在邻乡柳溪,但爱人有病,我得顾单位,又得顾家,今后站里的工作得靠你做,我得感谢你呢。”
得知宋站长丢下妻儿老小一个人来到柳溪支撑一个单位的工作,林爱民对宋站长顿生了几分敬意。
二人又对饮了几杯,二人都觉得有几分醉意,便不再喝了。林爱民看看天色尚早,便向宋站长告辞,骑上宋站长的自行车,回家去见父母。
回到家里,林爱民一家人正吃晚饭。
父母得知他分配回家乡的农业站工作,高兴得直说好。林爱民和父母说了一阵话,觉得头有些昏,他洗了个澡,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早醒来,向父母要了一些钱,早饭也不吃,匆匆地赶往单位上班。
柳城乡是个新成立的小乡。乡政府驻地就设在柳城。柳城依山傍水,清幽幽的柳溪河环绕着小镇流过。下辖五个村委,约有1万人口。镇上居民不外三四百户人家。一条一公里长的大街将镇子劈成两片。街道坑坑洼洼的,路中堆满垃圾。
林爱民赶到单位的时候,见大门紧闭。他叫了几声宋站长,才传来宋站长的声音。宋站长打开门,两眼惺忪:“小林,昨晚我喝多了,现在还是昏昏然的。”
“我昨晚也是头昏昏的,睡了一觉,今早好多了。”林爱民说。
“酒喝多了,真不好。”宋站长摇头苦笑,“小林,我还想睡一会儿,你自便吧。”
林爱民走进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思量着买些什么生活用品,把自己的窝弄得舒服些。“参加工作了,不能再靠父母,得学会独立生活。”林爱民自己对自己说。
这天是柳城圩日。中午的时候,居住在方圆几十里的村民如潮涌来,将一条街道挤得满满的。买卖的吆喝声彼此起伏,寥寂的小圩镇顿时热闹起来。林爱民记得他多刚上农大时,柳城新分乡,柳城虽然也有圩期,却行人无已。从成圩到散圩不到一个小时,赶圩的人们已散尽,因而得了个“滚粥圩”的圩名。一眨眼,四年过去了,小镇也变得有模有样了。
林爱民按照宋站长的吩咐,将门打开。不多时,便有几个村民进来买生多素。
林爱民刚将款放进桌子的抽斗里,一个人扳过他的肩膀,大嗓门响了起来:“我的天,真是你,林爱民,你回这鬼地方干什么?”
林爱民定睛一看,说话的是陈雄。陈雄是他高中时的同学,早两年从财经学校出来,现在是乡财政所的副所长。
“你呀,总是这么大声乍乎的,差点把我吓死!”林爱民见是陈雄,紧张的心才平静下来,他对陈雄笑笑:“我是学农业的,不回农业站,能去哪?”
陈雄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林爱民答道。
“回到柳城也好,起码咱兄弟有个伴了,妈的,这鬼地方,真他妈的憋死人!”陈雄骂起娘来。
“走,咱兄弟到又来过酒家喝两杯。”陈雄边说边拉林爱民。
“现在不行,我还得卖东西。”林爱民挣脱了陈雄抓着的手。
“那好吧,晚上再去,我作东。”陈雄作了让步。
“好吧。”林爱民点头答应。
“那就一言为定啦,下了班,我来叫你。”陈雄说着,吹着口哨,走回财政所……
“又来过”酒家位于镇子中央,与乡政府隔街相望。酒家是个陈姓的个体户开的,装修得富丽堂皇。
林爱民和陈雄刚走到酒家门口,一个嘴唇涂得血红,长得很妖艳的叫阿香的女子便迎上前,将林爱民和陈雄引到三楼一个写着“水仙”字样的雅间。
阿香斟了茶,便叫陈雄点菜。
陈雄厚在纸上唰唰地写了几个。将菜单递给阿香,阿香瞄了一眼便一脸的哂笑:“待朋友点这样的菜,陈所长太不够意思了吧?”
“哪要什么样的菜才够意思?”陈雄问。
阿香笑而不答,一双媚眼直向陈雄递送秋波。
陈雄明白阿香的用意,大笑:“哎呀,我怎么忘了?好,再要两碟肉丸豆腐。”
“这才够朋友嘛。”阿香冲陈雄暖味地一笑,风摆柳地飘下楼去。
阿香走后,林爱民对陈雄说:“这个酒家的菜色的名堂还挺多的呢,哎,老兄,刚才你点的那个肉丸豆腐味道一定不错吧?”
陈雄嘻嘻一笑:“味道如何,等下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一杯茶吃完,菜上来了,一碟酸柳鱼、一碟鸡肉、一碟葱炒猪肝、一个蛋花汤。
阿香为他俩斟酒,酒很香,是本县产的神蜉米酒。
林爱民早已是肌肠辘辘,抓起筷子,一快猪肝便进了嘴里。陈雄却没有动筷的意思,他盯着阿香。“我们的肉丸豆腐呢?”
阿香笑笑:“陈所长,你心急啥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小心烫嘴。”
陈雄象是食髓知味,“快些,我兄弟可还没有尝过呢。”
“看你急得那样,象是一只没闻过鱼腥的猫似。”阿香说着拧了拧了陈雄的耳朵,然后瞟了一眼正吃着的林爱民。“兄弟,你慢些吃,小心噎着呢,我去去就来。”高跟鞋一阵响,人已飘下楼去。
林爱民说:“老兄,你和阿香好熟呀!”
陈雄说:“饭店妹都这样,你掏钱越多她就对你越热情,哎,兄弟,等下你……”
林爱民不明就里:“你说什么?”
“我是说,等下上肉丸豆腐时,你可要好好地尝尝呀。”陈雄似笑非笑,端起酒:“来,咱哥俩干一杯。”
二人你来我往地干了四五杯神蜉米酒,便都有了几分醉意。这时个,阿香引着两个穿得很裸露的女子轻飘飘地走进来。
林爱民以为是上菜来了,却见女子手里空空的,十分的纳罕,正想问,我们要的菜呢?两个女子已飘到他俩的面前,毫不客气地坐在他和陈雄的身边,浓浓的香水味呛得林爱民差点要喷酒。
“阿香姐说来了贵客,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陈所长呀,你好久没有来看小妹啦,这些天,你死到哪儿去啦?”坐在陈雄身边的那个穿着米色短裙的叫阿丽的女子将一双白似莲藕的玉手搭在陈雄的肩上,一双美目溜转着瞅着林爱民。
“这位是我兄弟,叫林爱民,刚从农大毕业回来,就在农业站工作,未来的农业站长。”陈雄指着林爱民向二位女子介绍。“阿梅,我兄弟这几天心情不好,你得好好地安慰安慰他。”
“那是自然哩。”坐在林爱民身边的阿梅说。阿梅长着一双大眼睛,长发披肩。她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浅灰色短袖衫。领口开得很低,高耸的胸乳若隐若现,肌肤白暂。林爱民看着,只觉得一团白光眩目。见阿梅高耸的胸脯往她身上靠,惊得身上直冒冷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自主地将身子挪离阿梅两尺远。
林爱民望望陈雄,见陈雄正搂着阿丽吃交杯酒,一只手伸进阿再丽的胸乳摸弄着,阿丽半推半就地吃吃娇笑。
“林哥,咱们也喝杯交杯酒。”阿梅偎将过来,一双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她端起要与林爱民对饮。
“鸡妹!”林爱民的大脑倏地现出这样的念头。他想离去,但不想扫陈雄的兴,便机械地应付阿梅。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离开酒家时,当阿香问他肉丸豆腐味道如何时,林爱民气得想骂娘。
告别陈雄,回到宿舍,林爱民身子也不洗,倒头便睡。想起自己在酒店的琐狈行为和陈雄那个色迷迷的样子以及阿、阿梅的浪声娇笑,林爱民直骂娘!妈的!陈雄怎么能这样!总有一天,你会毁在这些小女人的手里的!林爱民在心里咒骂着陈雄。娘的,现时的干部,真他妈的五毒俱全,“又来过”酒家的女子更不是好东西!
小乡镇的工作不象城里的单位,一切都按部就班,有严格的分工和上下班时间。农业站的日常工作不外是搞些病虫害预报和指导农民进行防治,兼卖些农药、化肥。除了圩日,闲时都是林爱民一人守摊子。林爱民体凉宋站长的困难,常催宋站长回家。日子就这样过得平平淡淡,没有一丝诗意。
转眼过了一个月。时令进入中秋,上门买化肥、农药的人少。林爱民闲得无事,每天除了看报纸便无事可做。无所事事的日子实在不好过,林爱民觉得自己闷得慌,好在陈雄有事无事总爱到的摊子瞎扯一通,日子也浑浑噩噩地飞过。
这天林爱民闲来无事,便在门口挂着的黑板上用粉笔涂鸦。他画了个卖老鼠药的广告。画面上一只肥大的猫正在酣睡,猫的身后是一袋掺了鼠药的饵料,四只小老鼠戏弄猫,猫却浑然不觉。两只大老鼠已将袋子咬开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饵料。林爱民信手写下一句广告语:好猫鼠药。
刚写完,乡政府的秘书王波笑吟吟地站在面前。王波瞟着广告画,拍手叫好:“好画,好画,真是好画!”
林爱民见是王波,便说:“王秘书,你好清闲呀!”
王秘书笑笑:“是啊,闲得慌,出来走走。”
林爱民道:“我也是闲得慌,这不,我正画着老鼠玩呢。”
王波:“咱俩去轻松轻松?”
林爱民:“去哪?”
“走吧。我带你去亮亮相,财政所那几个妹子好撩人哩!”王波拉着林爱民就走。
“好吧,反正也没人来买东西。”王波帮林爱民关上门就走。
财政所的办公室就在楼下。二人刚到门口,就听见从办公室里传来阵阵的男女的欢笑声。走到办公室门口,林爱民迟疑了一下脚步,但见陈雄也正和地税所的小张正在楚汉相争,他才迈进办公室。
陈雄瞅见林爱民进来,便向林爱民打招呼:“兄弟,什么风将你吹来的?”
林爱民笑笑:“什么风也不是,我是跟王秘书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这有啥热闹可看的?”陈雄大笑:“你跟王秘书来看热闹?你看,王秘书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林爱民扭头一看,果然见王秘书正若无旁人地和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子打情骂俏,很是亲昵的样子。
看到王秘书长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林爱民心里顿生出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他的脸上现出些尴尬,他极不自然地对陈雄笑笑。
陈雄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凑过来对他耳语:“兄弟,你如果觉得寂寞无聊,或是饥渴难耐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包你满意。”
林爱民淡淡地应道:“多谢啦,不过,千万别是象‘又来过’酒家的那一类贷色。”
陈雄正色道:“兄弟,你放心,我绝对没有胡弄你的意思,那女孩是我的堂妹,人长得清纯美丽,只是心眼太高。我将她介绍给你,能不能消受艳福,就看你的造化了。”说完,重重地拍拍林爱民的肩膀,然后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不知怎的,陈雄这意味深长的笑,令林爱民的心悸动不已,脸一阵发热。
该死!林爱民在心里暗暗地骂着自己,难道我是走火入魔了?
陈雄见林爱民没有语言,便道:“怎么样?你不说话,就当你是应承了。”
林爱民间是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好啦,晚上你到我家,你们俩见个脸。”陈雄又恢复了他那大大咧咧的样子。“我有些事要同乡长汇报一下,我走啦,记住,晚上可别失约。”
晚上,林爱民如约前往。
陈雄的家住在五楼,林爱民提着礼物来到门口敲门时,心卜卜地跳起来,他用手摸了摸了胸口,希望自己能平静下来。
这时候,门开了,出来的是陈雄的妻子香娜。
香娜见林爱民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笑道:“来了,还不进去,你这样子象是毛脚女婿第一次见岳父母呢。”
一句话,逗得林爱民笑了起来,心中的那一份胆怯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林爱民将手中的水果、糖果、饼干交给香娜。
香娜怪道:“爱民,来就行了,用不着买这么多东西。”
“应该的。”林爱民说。他和陈雄虽亲如兄弟,但总毕竟是人熟礼生。正所谓是“手空莫入门”这个社会的人际关系就是这么俗。
晚饭的气氛很融洽,彼此有说有笑。陈雄大大咧咧的样子令林爱民放松了拘束。一顿饭之后,林爱民知道了他要见的女子叫陈美丽,而且真是陈雄的堂妹。陈美丽刚才地区财校学习毕业回来,就在财政所工作。陈雄没有骗他,陈美丽象她的名字一样美丽动人。陈雄向她介绍林爱民,她很是优雅地伸出一只手与林爱民握了握,林爱民握着那只柔滑无比的手,心头骚动不已……
隔墙有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爱民与陈美丽的事第二天不知被奸一个好事者传了出来。柳城这地方小,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事,不到一天便家喻户晓。令林爱民厌烦的是乡政府的王秘书,他有事无事总爱找林爱民瞎扯一通。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王秘书虽讨人厌,但林爱民还是有些感激他,在和王秘书的闲谈中,他多少了解到一些有关他与陈美丽的议论。
“妈的,林爱民这小子真艳福不浅!”
“这么靓的女子跟个憨佬,怕是不好贷吧?”
“你们看着吧,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网。”
……所有这些议论,林爱民都懂得它的意思。有患了红眼病的,有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有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的……王秘书的话说得更直接。那是一天晚上,在林爱民的小厨房里酒醉饭饱之后,王秘书与久经情场的口吻告诫他:“对女人,特别是对漂亮的女人,男人千万别陷得太深,如不,受苦的一定是男人。”
林爱民虽然对王秘书的话不以为然,但王秘书的话学是害得他好几夜都睡不好觉。每到夜里,他就一边想念陈美丽,猜度陈美丽对他的态度,一边咒骂王秘书和陈雄。林爱民就这样在混乱的思绪中度过了好几个不眠之夜。
农业站与财政所相隔不到百米。同在街上走的人,见了面免不了要打声招呼。好几次,林爱民碰到陈美丽和王秘书的女友从农业站的摊子前走过,他便热情地打招呼,陈美丽对他的热情只是报以冷漠的一瞥,态度好象是林爱民借了她一万元只还五千似的。
中秋之夜,陈雄邀林爱民一道赏月。林爱民答应了,他知道陈雄的意思。陈雄这么做不外乎想为他和陈美丽接触多制造些机会。读农大时,林爱民是学生会的学习部长。他的成绩是出类拔萃的。她好学谦虚务实的作风,曾令同系一位堪称校花的女生穷追不舍。如果不是女生当部长的父亲反对,此刻他就是部长的乘龙快婿了。林爱民自知自己非那种令女人动心的帅哥。他懂得长相对一个男人来说并非是最重要的东西。在这个欲望膨胀的社会里,男人手中的权力和财富更令女人倾心。陈美丽所企求的男人也不外如此。林家民曾从一个印度留学生的手里读过天竺佛经。佛经里有一句话他是铭心刻骨的。这句话就是:“人生最大的欠缺就是自卑。”一个男人如果过于自卑,那么他的一生就不会的什么样成就的。林爱民不是一个自卑的人,私下里,他也会大言不惭地说过,如果给他个乡长当,他会别从事当得好。心里有了这种准备,所以在中秋之夜,面对陈美丽的冷漠,林爱民并不觉得难过,相反却是异常的心平气和。以至临走的时候,望着陈美丽象个骄傲的公主扭着水蛇腰远去,林爱民在心里大声地就:“他妈的,美人陈美丽,有一天你会自动送上门来的。”
季节无声地逝去。
割了晚稻,一年一度的冬种成了乡里工作的重头戏。乡里号召农民大种辣椒、马铃薯,并把此作为新一年经济的增长点。为此乡里专门召开了会议,会上书记、镇长打了保票:包技术、包收购。乡直机关干部责任到人到村户。并抽调地税所的小张、财政所的陈美丽、增教育组的张干事、农业站的林爱民等六个年轻人组成一个强大的技术推广组,技术上由林爱民总负责。
接受了任务,林爱民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
首先是引种,一定要引种优良品种。引种工作很顺利,全是黑龙江的优质薯种。往年柳城的大头收入是甘蔗,时下蔗糖业不景气,糖厂常年给蔗农打白条,无论政府如何再动员,农民们都不肯种蔗了。
邻乡柳溪的群众早几年就靠种马铃薯发了财。柳城一些有头脑的农民也小规模地种起马铃薯。薯种一到,不出几天,便被村民抢购一空。摆在林爱民面前的主要任务是种植技术。林爱民用了四个不眠之夜摘录编写了一套易学实用的种植技术打印成册分发给种植户。
忙碌了半月,全乡种植辣椒、马铃薯共计逾万亩,达到了预期的要求。书记、镇长表扬了林爱民,并推选林爱民为乡长助理。林爱民心一热,劲头更足,三日两头和村干部扎时田头。帮助村民施肥、除草、防病。人勤地肥,栽下的辣椒、马铃薯长势旺盛,而老天爷也似乎顺民意,整个冬季都是风和日丽的,阳光雨水充足。晚上,睡觉的时候,林爱民清楚地听到植物拔节的声音。
眼见丰收在望。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马铃薯发生了严重病情。最严重的是发生在六里坡。六里坡离政府驻地十多里,而且道路被柳溪河阻隔,枯水期靠一座吱喳作响的水面桥与各村相连。丰水期靠两张小船渡客,交通十分不便。早些年因糖价好,糖厂出资修建了渡口,一艘大船解决了六里坡人的交通问题。六里坡方圆六里大部分是低洼坡地,地处柳溪河北岸,春夏秋季常遭水涝。水稻扬花时,十有九八遇涝,种水稻几乎是颗粒无收。时下制糖业不景气,砍了蔗运到糖厂,换来的却是张张白条,六里坡风光不再今非昔比了。田地里只种些价值不高的红薯、豆子之类。
六里坡是林爱民、伍乡长、陈美丽承包的点。由于林爱民的努力,整个六里坡的马铃薯种植面积占了全乡有的三分之一。
发现病情的那天,林爱民因为感风寒没有到六里坡而在家休息。那天一早他从医院打针回来,昏昏沉沉睡下不久,放在床头的bp机嘀嘀地不停地响了起来。他看了号码,知道是六里坡有人柯他,便下床复机。接电话的是陈美丽。陈美丽因为心中紧张,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林爱民听不清她就什么,安慰了她几句,她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说是不少马铃薯得了病。村民们都不知是什么病,个个急得束手无策。林爱民听了,心不禁一沉。拽了件风衣,便去找陈雄驾着摩托车,风也似地赶往六里坡。
到了六里坡,就见大群的村民围在村委会议论纷纷。一见林爱民,村民们如遇救星,呼拉地林爱民围个水泄不通。林爱民二话不说,当下便随众人到最严重的坡头标题察看病情。
来到地里,林爱民惊呆了———马铃薯得了晚疫病!这是一种毁灭性的疾病,并极富传染性。得了病的马铃薯,先是枝叶枯萎,失去光合作用,最后导致薯体腐烂。这种病如不及时防治,病菌将会随着水体的流动而感染整个六里坡,六里坡的马铃薯种植户将分文无收!
村民们一看林爱民的脸色,知是大祸临头了。众人都将眼光投向林爱民,口中极不情愿似地嘣出一句话:“马铃薯得了晚疫病!”并简单地说了晚疫病的危害。
一语惊醒梦中人!村民们惊呆了:“天呵,我们不是白费力气了吗?”
林爱民说:“大家别慌,这种病可防不可治。大家先把得了病的薯地出入水口堵住,防止水体将病菌带到其他薯地。回头每亩薯地用70%的甲基托布津喷洒,或用绿乳铜油100毫升兑水喷洒!”
陈美丽接着说:“哪还不快去拿药来。”
林爱民:“农业站没有这两种药了,我先将情况向政府汇报一下,回头再去弄药!”
林爱民说完撇下众人,跑回村委会打电话向伍乡长汇报。
接电话的是王秘书。王秘书告诉他乡长、书记不在,并酸溜溜地问林爱民是否赢得了陈美丽的芳心。林家民叱了王秘书一句,狠狠地挂上电话,叫上陈雄和陈美丽就走。路上和陈雄兄妹合计好了,找到找不到书记、镇长都不管,马上回信用社提钱到政府要车去弄农药。
三人火燎心急回到乡政府。到了门口,见政府的几位副书记副乡长正腰挎包说笑着,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林爱民问一位姓黎的副乡长,得知书记、乡长们要到龙泉沟去参观访问,林爱民气得冲着黎副乡长吼了起来:“妈的,你们还有心情去游山玩水,你们知不知道,六里坡的马铃薯得了晚疫病,这是一种毁灭性的疾病,不尽快防治,种植户将分文无收!”
黎副乡长正在兴头上,被林爱民一骂,恼得怒目相向:“林爱民,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乡长助理罢了,在这里发什么号令?我们就是要去参观访问,你管得了吗?书记乡长正在县里等着我们呢,你人兴趣可以捎上你。你也算个官了,乡长助理嘛……”
黎副乡长还想说下去,手中的手机忽然响了。林爱民站在黎副乡长的身旁,听得清是伍乡长的声音,便一把抢过黎副乡长的手机将六里坡的情况向伍乡长全了汇报。乡长也震惊了,马上表示取清参观访问,腾出车来让林家民到县城弄农药,他和书记马上到县农资公司去联系。
林爱民将手机还给黎副乡长,见黎副乡长对着手机哼哼哈哈地不住说好的好的,一副唯唯喏喏的模样,心里不禁冷笑起来。
黎副乡长关了手机,目光狠狠地盯了林爱民一会,对其他几位副书记副乡长挥挥手:“乡长有令,访问取消,车子让给助理去县城拉农药!”
下午二点,车子准时到了县城。
来到农资公司,伍乡长和书记早早就等在农资公司的门口。
由于书记乡长的努力,他们弄到了足够的甲基津布托和绿乳铜油。林爱民装了药,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第二天一早,林爱民将农药送到了六里坡,挽救了一场灾难。林爱民对工作极度负责的作风给书记乡长及六里坡的村民留下了好印象,为他今后的仕途升迁打开了通道,这是后话了,暂且不说。
转眼到了采收季节。辛勤的努力换来了丰硕的硕果。柳城乡的马铃薯产量爆出个大冷门,马铃薯总产量达300万公斤。辣椒、番茄也得到了大丰收,比相邻的柳溪乡还多。消息不传出,北方商客闻讯而来。田边地头路旁,到处都是收购的商贩。大大小小的运输的汽车时进出出,小小的柳城着实热闹了好一阵。柳城乡的财政收入也翻了一翻,跃为先进乡。为了方便乡干部下乡开展工作,乡政府补助每位干部2000元购买摩托车。一时间,款式各异的摩托车从政府大院进进出出。林爱民虽不属乡政府的编制,但书记乡长念其推广冬种有功,也补助林爱民2000元。林爱民便买了一辆富先达牌摩托车,跟着风光了一回。尝到了甜头的农民更是忘不了政府,纷纷自发地敲锣打鼓
送锦旗到政府表谢意,嗅觉灵敏的记者闻讯赶来,柳城乡上了电视报纸,终于扬眉吐气了。
一晃又到了第二年秋天。秋收刚过,尝到了甜头的农民和乡干部,早早就搞起了冬种,这一年,林爱民和伍乡长、陈美丽依然包六里坡这个点。
这天早上,林爱民在街上的小食摊早饭,腰间的bp机响了,一看号码,见是伍乡长柯他,便到对面的商店复机。伍乡长要他马上赶到六里坡去,和村委干部一起落实今年的冬种任务。
挂了电话,林爱民心里有些恼伍乡长。现在当官的,需要你的时候,总喜欢将人当牛当马使唤。用不着你了,便一脚将你踢开。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不想干也得干,除非自己滚蛋走人。林爱民心里叫恼伍乡长,但还是得打起精神去六里坡。
林爱民驾着摩托车路过财政所的时,下意识地减低车速。他按了几声喇叭,便见陈雄从财政所里走出来。
陈雄一见林爱民,便大声地打哈哈:“哟,助理大人,这么冷的天,还骑车去兜风?”
“兜什么风啊,伍乡长要柯我去六里坡,落实今年的马铃薯种植任务。”
“他柯你就去?我说,兄弟,伍乡长他是把你当马骑呢!”陈雄说。
林爱民:“这个我知。”
“知道你还去?狗日的伍乡长不把你当人呢!”陈雄叱了句脏话,“听我的,你别去,这么冷的天,咱兄弟到又来过打火锅去。”
“不去?那可不好,你这个财政所长知道的,生产上不去,财政没收入,你我的工资不都没钱发,吃西北风去?”林爱民摇了摇头。
林爱民一扭油门就要走。
这时,陈美丽从财政所里走了出来。
“林爱民,你去哪儿?”陈美丽问林爱民。
“六里坡。”
“去六里坡?我也要去。”陈美丽一听林爱民去六里坡,跟着要去。
“不准去!”陈雄冲着陈美丽嚷了起来:“刚才还说自己头痛,要请假休息,这么冷的天,去六里坡凑什么热闹。”
“人家现在好了嘛。”陈美丽扯着陈雄撒娇:“哥,你让我去吧,好歹六里坡也是我包的点,我不过问一下,行吗?”
“算了,要去你就去,随你便,不过,冻出病来别找个报销医药费。”陈雄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并冲林爱民不断地挤眉弄眼。
“多谢所长。”陈美丽一声吹叫,一屁股坐上林爱民的摩托车。
林爱民心里没准备,手一抖,车把一歪,害得陈美丽差点摔倒。
陈雄见了,喝了一声:“林爱民,你可要小心点,摔坏我妹,我拿到你是问!”
“所长,请你一百个放心,晚上我会将她不损一毛地交还你。”林爱民也说起诮皮话。
“晚上回来快点,今晚到我家打火锅。”陈雄冲着二人的背影吩咐了一句。
“哥,你等着吧,我们很快就回来。”陈美丽转过头来答道。
林爱民自从认识陈美丽之后,二人相距如此之近还是第一回。天气冷,加上车速又快,寒冷的确北风扑在身上,林爱民感到寒意阵阵袭来,身子不自主地发抖。
陈美丽关心地问道:“冷吗?”
“有点儿。”林爱民小声地答道。
车子拐上村道,看看路上无人,陈美丽忽然紧紧地抱住林爱民。柔油滑无比的脸紧贴着林爱民的脖子。象是自言自语:“这样暖和些。”
林爱民的心悸动了一下,他感觉到一股暖流正从陈美丽柔软温暖的身体传到他的背上。女性的温情象春日里的玉兰花般的清香一样沁入肺腑,他的心涌出阵陈的暖意。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六里坡渡口。
渡口静悄悄的。渡客的木船停泊在柳溪河的对岸。林爱民举目四望,四处不见一个人影。林爱民按了几声喇叭,船上依然静悄悄的,梢公也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这几天由于冷空气南下,给南方地区带来了雨水。下了几场雨,秋日里几乎干涸的柳溪河水体变得丰盈起来,吞没了行人的水面桥。
林爱民正在为如何过河发愁的时候,腰间的bp机又响了起来。林爱民一看号码,见又是伍乡长柯他,不禁骂起娘来:“他妈的伍乡长,你真象个催命鬼!”
江边风大,又没有个背风的地方,风刮到身上,刺骨的痛。林爱民瞥了一眼陈美丽,见陈美丽冻得直发抖,当下便掉转车头要回柳城。陈美丽拦住了他:“既然来了,就等一等吧,梢公怕是回家吃饭了。”
林爱民便熄了摩托车,找了些枯枝败草生火取暖。
他有些歉意地对陈美丽说:“真对不起,害得你跟着我在野地里受冻。”
陈美丽冲林爱民嫣然一笑:“什么对不起呀,我是自愿跟来的,你又不强迫我。现在不是很好吗?有火烤就不冷了。”
二人边烤火边漫无边际地聊着些无聊的话题。聊了一会,陈美丽住了口,她目光灼灼地望着林爱民。
林爱民被他瞅得心里直发毛,将目光投向空茫的远方。
“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跟你来六里坡吗?”陈美丽突然问林爱民,美丽的脸泛着一片红晕。
“不知道。”林爱民摇摇头。
“你猜猜看?”陈美丽一双美丽的黑眼睛殷切地望着他。
“猜不着,你们女孩子的心太复杂。”林爱民受宠若惊地低下头,他不明白陈美丽今天为什么对他如此青眯。
“你猜猜嘛。”陈美丽依然不肯放过她。
林爱民终于鼓起勇气,认真地审视着陈美丽。陈美丽穿着一件红色的紧身毛衣。一头披肩长发随风飘荡,白净美丽的瓜子脸漾着笑意,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女性特有的神采。她站在野地里,是那么的鲜亮,是那么的惹眼,那么的飘逸华贵,那种女性特有的曲线显示出一种遮挡不住的青春气息。陈美丽迎合着他的目光,四目相对,二人对视了良久。林爱民从陈美丽充满活力信任的目光里,读书到了某种期待。他不觉一阵心旌摇动,心中涌起一股甜蜜蜜的感觉。
“过河啦——”
这时候,从河对岸传来了一声沙哑的喊叫声。
林爱民抬头一望,撑渡的梢公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船头,梢公产冲他俩远远地招手。
“可以过河啦!”陈美丽一声吹叫,象个红蝴蝶翩翩地飞向渡口。
林爱民弄灭了地上的火,起动摩托车向渡口驶去。
上了船,梢公陈五叔不停地向二个赔罪:“都怪我贪杯,害得你俩在野地里受冻。”
林爱民说:“五叔,不能怪你,快开船吧,伍乡长在村委会等我去落实今年的马铃薯种植任务呢。”
得知两个年轻人在天寒地冻的日子为了工作也要到六里坡,陈五叔不禁大骂起来:“伍乡长真不象话,这么冷的天要你们到六里坡来,他倒好,躲在支书家里喝酒呢!”
林爱民笑道:“五叔,你老别生气,伍乡长要我们到六里坡来,也是为了工作嘛。”
“小伙子,象你这样对待工作的人现在太少了。”陈五叔冲着林爱民赞道。陈五叔已看出两个年轻的关系非同一般。下船时,他轻轻地扯扯陈美丽的,指着已上岸的林爱民对陈美丽说:“姑娘,那可是个好小伙子,你可要看紧啦。”
陈五叔一句话,说得陈美丽的心里有了个小九九。
二人跨进村委会大门,远远就听得见大院东头传来一阵猜码划拳声。
林爱民循声走进东头一间小屋里。屋子里,伍乡长和罗村长、黎文书围着喝酒。屋子里弥漫着同浓浓的酒气。一个小型燃气灶正冒着蓝色的火苗。桌上一片狼籍。伍乡长粗声地和黎文书对码。
林爱民叫了声伍乡长,目光便定定地盯着屋子里的人。
伍乡长一见林爱民,便收了码。但埋怨地说:“林助理,你怎么现在才到?我们怕你不来了呢?”
林爱民笑笑,没作声。
“林助理怕是舍不得离开美丽的陈小姐吧?”黎文书也讪笑起来。猛然发现陈美丽站在林爱民的身且,连忙的打住话头,拉过椅子让陈美丽坐。
陈美丽大大方方地坐下,她的目光和林爱民的目光碰在一起,二人相视而笑。
罗村长问:“你们俩饿了吧?我去弄点菜来。”
林爱民:“饿倒不饿,只是觉得有点冷。”
“来,先喝口酒,暖和暖和。”伍乡长给林爱民倒酒,然后问罗村长:“罗村长,你家还有鸡没有?林助理是你们村的财神,你们得好好地招待他。”
“这个自然,只要林助理肯赏脸,只把鸡算个啥。林助理,你稍等,我去一会就来。”罗村长说完就回家抓鸡去了。
林爱民喝了伍乡长斟的酒,身子觉得暖和了许多。
伍乡长说:“小林,这么冷的天叫你来真不好意思,不过你知道的,过了这个冬春,我就干满届了。去年,咱柳城乡得了先进,今年更应比去年的收入有更大的增长。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得帮帮我,让我要任期里做出成绩来。我走了,柳城这个乡长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林爱民说:“乡长,你言重了,我有何能耐我自己知道,我怎是当乡长的料?”
伍乡长说:“小林,你太谦虚了,咱政府二十多号人就你大学本科毕业。前几天组织部的韦科长向我透露,明年乡镇一级的政府班子,实行知识化年轻化,乡长人选必须是农大本科毕业生,我现在的这个位子,非你莫属。”醉意朦胧中,伍乡长将林爱民当成了知己。
林爱民将信将疑:“就算实行知识化年轻化,也轮不到我的份呀。”
“话不能这么说。”罗村长无声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盘刚切好的鸡肉片,他一边将鸡肉放进火锅里一边说:“”我有个表弟是邻县的,和你一样是农大毕业的,参加工作才一年,就被任命为科技副县长。”
伍乡长点头称是。
看看火锅里的鸡肉熟了,罗村长招呼陈美丽:“陈小姐过来吃饭。”
陈美丽拉过椅子在林爱民的身边坐下。
黎文书为每人斟满一小杯米酒。
“来,来,来,我先敬大家一杯。”伍乡长端起酒杯先向敬林爱民。“林助理,我敬你一杯,多谢你对我工作的大力支持。”
林爱民端起酒,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一时间,你来我往,杯盏交觥。刚打来的几瓶米酒就见了底。
黎文书见了出门打酒。
打来的酒很快就喝完了。黎文书起身又去打酒。
“不用了,再喝就醉了。”伍乡长朝黎文书摆摆手,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然后对众人说:“饭饱了,醉也醉了,我们就言归正传,落实好今年的冬种任务。”
“其实也用不着落实什么了,六里坡的村民去年家家户户发了冬种财,大家正忙着今年扩大种植面积。我初步算了算,今年六里坡的冬种面积扩大一倍没问题。”罗村长说。
伍乡长说:“能达到这个数,我就放心了。”
“伍乡长,你放心,明年换届,你升书记没问题!”罗村长说。
“做个小小的书记有屁用,依我看,伍乡长该升县长,起码也该升个副县长。”黎文书也趁机拍起马屁来。
罗村长、黎文书的话说得伍乡长心花怒放。“承蒙大家美言,不过这话不要到处乱说,我不想人家讲我有野心。”
“怕人家说个卵!”罗村长叱了声,一句脏话脱口而出。“伍乡长,我们是老相识了。在我认识的书记乡长镇长中,有几个象你这样老老实实干事的?你务实的工作作风令人敬佩。前次换届时,你到柳城才几个月。实话告诉你,换届之前,早就有人劝我们不要选你,说你是来镀金的,最多干一年就可拍屁股走人。可老子就他娘的不信那龟孙子的话。老子是当兵出来的,干村委干部也干了几年,谁是真汉子,老子心知肚明呢。”罗村长似乎是醇了,他喝了一大口茶水,继续说道:“老子就不吃他们那一套,他娘的这帮龟孙子,个个只会吹喇叭,没有一个是干实事的。每次下乡,除了吃还要拿,他娘的个个都是吸血鬼!伍乡长,你知道的,前几年六里坡的群众就因为信了这帮龟儿子的话,大种甘蔗。结果只有一年好光景,砍了甘蔗运进厂,得到的却是一张张白条子。糖厂兑现的钱,却被这帮龟孙子挪用拿去买走私车、旅游去了。老子心里早就不满啦。换届时,也在候选人名单上,老子就和各村委的代表通了气,大家都投你的票。老天有眼,你伍乡长真没有令我们失望。上任两年,你亲力亲为,为柳城办了几件大好事,修建了水泥公路、乡村四级公路、安装了闭路电视、程控电话,财政收入翻了一翻。”
罗村长一席话,听得伍乡长口瞪目呆。他今天才知道,他能当上乡长,是罗村长起了决定作用。而并非是他那份长达十页的改革方案得到县长的赏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公道自在人心。
伍乡长在心里好一阵感慨。许久才说:“罗村长,你言重了,这两年柳城乡能取得这样好的成绩,都是靠大家的苦干才得来的,我一个人可不敢居功。”
罗村长指指林爱民。“象林助理就不错,工作认真负责,处处为群众着想,从不恃才傲物,伍乡长,对林助理这样的年轻人,你们得提拔重用。”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伍乡长拍拍林爱民的肩膀,对林爱民说:“林助理,好好干,有机会我一定向县里举荐你,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平步青云的。”
“谢了。”林爱民笑笑。
在几个男人酒话连篇的时候,陈美丽一手撑着下巴,默不作声地看着男人们的嘻笑怒骂。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林爱民。他脸上棱角分明,目光深邃,嘴唇上已长出一层黑茸茸的的胡子。粗黑的短发在头上伸展着,肌肉结实,显露出男人的阳刚之气。
这时候林爱民扭过头来。见陈美丽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便将目光坦诚地投向陈美丽。陈美丽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抽紧了。她从未见过男人这样地瞅着自己。
在这个男人直率的目光注视下,她心中的傲气顿时消失了许多。
二人四目相对。二人都想从对主的眼睛里寻找出些什么。在这良久的注视中,陈美丽就象被俘虏了一般,内心骤然充满了柔情,她的心怦怦地跳着,骚动着一种莫名的激动和欲望。
林爱民似乎觉察出她的内心变化,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美丽无比,令人心动。陈美丽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她觉得自己的你脸忽然红了,脸上热辣辣的。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她第一次在这个男人的面前低下了头。
转眼到了采收季节。辛勤的努力换来了丰硕的硕果。柳城乡的马铃薯总产量达600万公斤。辣椒、番茄也得到了大丰收,消息不传出,北方商客闻讯而来。田边地头路旁,到处都是收购的商贩。大大小小的运输的汽车时进出出,小小的柳城又热闹了好一阵。柳城乡的财政收入更是上了一层楼!在一片庆贺的锣鼓声中,柳城乡又迎来了三年一届的换届选举。
伍乡长晋升了,到县里任科技副县长。他没有食言。在县常委会讨论乡镇长人选时,他力排众议,举荐了林爱民。而此刻的林爱民正在农业站的小院里和陈雄楚汉相争。
在二人斗得天昏地暗、胜负难分的时候,陈美丽无声地走进小院。
“好消息,林爱民,你要当乡长了。”陈美丽春风满面。
“美丽,你说什么?”陈雄听不清楚陈美丽说什么,问道。
陈美丽指了指林爱民,说:“有人要升官了。”
“谁升官了?”林爱民一时不明白是什么回事。
“你装什么蒜?当然是你升官了。”陈雄说。
“祝贺你,乡长大人。”陈美丽冲着林爱民嫣然一笑。
“我?当乡长?”林爱民一时愣住了。
“不是你不有谁?伍乡长还真知恩图报,今次乡镇换届选举,伍乡长向组织上举荐了你,看来,我们没有白帮他。”
“真的?”林爱民还是不相信,这消息对他来说,真是太意外了。
“当然是真的,候选人名单已经到乡政府了,明天就正式选举。”陈美丽说。
“那……我……该怎么办?”林爱民说不清自己是因为高兴还进庆幸,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
“怎么办?请客啊,然后准备就职报告。”陈雄说。
“好,我请客。”林爱民说。
“到又来过酒家。”陈雄说。
“好,依你。”林爱民从抽斗里抓了一把钱塞进口袋,三人就出了门。
到了又来过酒家。阿香将三人引进了三楼那间写着“水仙”字样的雅间。
不一会,菜上来了,是常见鸡鸭鱼肉加一个汤。酒是本县产的神蜉米酒,外加瓶健力宝,是给陈美丽喝的。
一顿饭吃了很久。杯光盏影中陈雄和林爱民互相恭维。不知不觉二个男人就喝光了三瓶神蜉米酒。小小的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酒气。
林爱民不胜酒力,终于醉伏酒桌。看看天色已晚,陈雄兄妹只好架着林爱民,将他送回农业站。
这天晚上,陈美丽没有走。她留了下来。她不放心喝醉了酒的林爱民,她怕林爱民会出什么意外。
夜深了,林爱民还在沉睡。
陈美丽斜躺在床上,目光专注地审视着沉睡的林爱民。沉睡着的林爱民脸挂着笑意。似乎正为自己的升迁而得意。这个男人终于凭着自己的才干和努力赢得了民心,坐上了乡长的位子。她在回想第一次见到林爱民时的情景。回想这个被冷落的男人如何赢得了她的芳心。她在想象着,这个即将登上乡长位置的男人将如何去行使他手中的权力。他是否还象现在一样为人民谋利益?或者是利用手中的权力谋取私利?这个她将要托付终身的男人是否能保持纯朴的本色?她甚至想到了和他结婚的情景。她就这样在胡思乱想中疲倦地睡去。
沉睡了大半夜,林爱民终于醒了。
他揉着惺忪的眼睛,觉得脑袋还昏沉沉的,隐隐作痛。
他睁开眼,发现陈美丽倚着床架睡着了。她那头长长的披肩发散开着,遮住了大半边脸。她的呼吸柔和,丰满的胸部随着呼吸不停地起伏。她双眼微闭,长长的睫毛上翘着。柔和的灯光照在她白净的脸上,泛着一层亮光。一身合体的衣饰将她身体的曲线勾勒得凹凸有致,曲线分明,活象一个酣睡的女神。
望着这个沉睡在身边的美丽女人,林爱民感慨万分。这个令他第一眼就怦然心动的女人,这个令他失眠了无数个夜晚的女人些刻就酣睡在他的眼皮底下,对他毫无戒心。看来这个女人真的已经对他以身相许了。他妈的,世事真难预料,谁料到我林爱民会时来运转,鸿运当头?将相本无种,时势造英雄,英雄爱美人,美人爱英雄。事实证明,我林爱民不是个孬种……
在林爱民神思悠悠的时候,一只大花猫追赶一只老鼠进了卧室。老鼠钻进家具的间隙里。大花猫扑了几次都抓不着老鼠,便不再理会老鼠了。它跃上衣橱,闭眼睡去。一刻钟后,躲进家具间隙的老鼠悄然无声地爬出来。它先是吱吱地大叫几声,见猫没有反应,以为猫真的睡着了,便肆无忌惮地跃上衣橱,在猫的身边跳来跃去。
在老鼠洋洋自得的时候,猫猛然睁开眼,迅速伸出凌厉的前爪,将老鼠抓在爪里,张开大口饮血茹毛。
林爱民忽然觉得自己就是衣橱上那只大花猫,而陈美丽闵是被他抓住的那只的老鼠。他只要张开大口,就可以将这只老鼠一口吞掉。
衣橱上的大花猫很快就吃完了老鼠。它用前爪擦抹着嘴边的血迹
咪咪地叫着,仿佛向林爱民邀功请赏。然后一个鱼跃落在床旁的茶几上。在它转身要跃下地的时候,碰翻了茶几上的茶杯。杯子跌落在坚硬的水泥地板上,发出一声剌耳的声响。
陈美丽被这剌耳的声音惊醒。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林爱民脸上。林爱民的头就枕在她的腿边。他们相距这样近,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听得清对方的心跳声。陈美丽觉得有一种欲望在心中蠢蠢欲动。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地抚摸着林爱民一头粗黑的头发。
“你终于醒了,你喝得好醉。”陈美丽冲林爱民微微一笑,柔情万分。
林爱民冲动地抓住陈美丽的手,将那只柔滑无比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陈美丽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激情和想象已如喷泉般从林爱民的心底涌射而出。林爱民终于不能自持,伸出双手将陈美丽紧紧地拥进怀里。他闻到了陈美丽娇羞急促的喘息,听到了自己狂乱的心跳。他紧紧地拥着陈美丽亲吻着,把面孔深深地埋进陈美丽的秀发之中……
第二天的选举结果不出陈雄所料。
林爱民以百分之九十八的票数当选为柳城乡第三任乡长。
选举结束走出乡政府大门,罗村长和黎文书便嚷着要林爱民请客。
林爱民说:“今天不行,我下午要到柳溪喝一个同学的喜酒,改天吧?”
罗村长:“改天也行,这场酒,你可是逃不掉的。”
林爱民与罗村长、黎文书分了手,便径直走回农业站,将自己关在宿舍里深思苦想。
夜色无声地降临。这是一个很温暖的春夜。月光轻泻,夜色温柔。林爱民吃过晚饭冲了凉,便坐在书桌前,以准乡长的身份,提笔构建他任期内的发展蓝图。
……时光无声地流去。深夜的钟声催人入眠。林爱民放下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刚要宽衣而睡,电话突然响了。电话是陈美丽打来的。林爱民提起话筒,就传出陈美丽的柔美的声音:“我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
“我也想和你说说话,你过来吧。”
“你那儿说话方便吗?”
“方便,宋站长回家了。”
“那好,我到你那儿去。”
“我等你。”
陈美丽很快就来到了农业站。
林爱民打开门,陈美丽便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她穿着浅灰色的棉纱连体长裙,胸前一对坚挺的ru*房仿佛要将薄薄的衣衫撑破。她的长发披散着,像月光下流泻的黑色瀑布。林爱民简直不相信陈美丽是尘世中的女子,她仿佛是下凡的仙女,在柔和的灯光下飘飘渺渺,轻歌曼舞。
林爱民怦然心动。
陈美丽几乎是不被觉察地将手伸进仇的臂弯。他的身体震动了一下,一股热流冲遍了他的全身。在这个月色温柔的春夜,他们张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爱民……”陈美丽温柔地呼唤他。
“美丽……”林爱民也温柔地回应着。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爱民觉得深身燥热,他的整个身体都沉浸在渴望之中。他猛然紧紧地将陈美丽拥在胸前,陈美丽没有拒绝他,而是温柔地合他。他们亲吻着。喘息着。颤抖着。他紧紧地抱住陈美丽柔软温暖的身体,将脸埋在陈美丽的胸前,沉醉在那美丽坚挺而富有弹性的青春ru*房之上……
林爱民紧搂细腰于怀,在陈美丽欢愉的呢喃和呻吟之中,跃马横枪,志得意满。
月亮西沉。远处传来一阵阵猫的叫声。
沉醉中的林爱民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和陈美丽变成了衣橱上的猫和老鼠。
本文已被编辑[纯白陰影]于2007-5-14 13:31:55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樵夫阿义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