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已有一些年了，有时候不得不面对一些无奈。

今年的春节，母亲离开了，走的很是匆忙，我没有尽多少孝，给她的只有一行行的泪。

这么多年来，其实，我知道欠她的太多了。

母亲走了已近四个月了，也不知道天外的那个世界有没有一样的阳光。这些天来很是想念她，以致于经常会在夜里醒来，然后就再没有睡意，就点燃起一支烟，让它慢慢的燃着，其实自己是不会抽烟的，可还是喜欢在这样的夜，让那一点星光勾起我无限的回忆。

我在外漂泊上学已有六个年头了，可是生活的并不如意，一切都是平凡而简单，生活在一个可有可无角落。每次回家我都会告诉母亲自己很好，害怕她担心我，其实有些东西是很难去解释的。

母亲是能看出来的，每次离家时她总是细心的叮咛，让我有什么困难就给她说，并不让我担心她的身体和家里的事。尽管这几年来，她虚弱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可她还是不让我为她操心，告诉我她很好，天好一点就会自己站起来了。

我不知道这样的话，从她嘴里听到过多少遍，但我每次从远方回来，都见她被父亲搀扶着，而我的出现仿佛就是她又一次新生的契机。她总是对我有说不完的话，仿佛我就是她生命存在的动力。年前我刚进家门，她就让父亲去给我弄吃的，我说不用了，可她却执意要父亲去。凌晨三四点，父亲披衣起床做饭。我知道母亲是怕我坐了一晚上的车饿，其实我一点也不饿，这样使我每次都差点在她面前掉下眼泪。我只是强忍着不让她看出来。

我知道这么多年，我没有在她跟前尽一点孝。即便回家，也是另一次离开的开始，她总是埋怨我不能多呆一会儿，多和她聊聊天，我无言。这次回家的时候，很急没时间顾得上给她买东西。半路上，碰见一个卖香蕉的，给她买了一点提回了家。后来母亲走后，父亲说母亲一直舍不得吃，说留着让我走的时候路上拿着。刹那间，我泪如泉涌，此时我只能面对一个永远无法有的回音，任泪水流淌在一个不知名的夜。她也只是静静地躺在哪儿，根本不在理会我无言的心痛，一幕幕往事从我的心头掠过。

我是家里老小，上面有个哥哥、姐姐，他们上学都不多。那年我考上高中，母亲很高兴，我知道家里没有多少钱，父亲虽然在外，但一年到头才会回家，中间是很少联系的，钱也只是在年终的时候工头才发给他。母亲没有说什么，看了看喂了的猪，说道：“只有牺牲它了。”所以我上高中的学费是我攥着母亲喂猪的钱报的到。

1998年我高考没有考好，落榜了。

我整天在愁苦和烦闷中，无味地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母亲没有丝毫的责备，只是开导我，让我不要泄气，让我要么坚持一年再考，要么看看有什么其它学校可上。要知道在那个偏僻的山乡，这一点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对于本来就贫寒的家庭。可是母亲这样做了，我也这样做了。或许命运从这时就在给我开一个玩笑，只是我不能预测到。

那年的九月，我走进了西安的一所民办高校，开始了梦的追求。

其实，从走的那刻，我就知道自己好像在走一条永远的不归路，或许是那时太天真吧！总之，仿佛蔚蓝的天空从来就是为我而存在的。直到现在，我才豁然明白，我的每一步都是别人在背负着我所不知道的伤痛，而我却是“始作俑者”，是最该受惩罚的，冥冥中上苍却给了母亲。

那年寒假，我怀揣着对都市的迷离、绚烂和生命的憧憬回到了家。

可我却怎么也不相信一个事实。我走后没多长时间，母亲摔了一次，就住进了医院，医生说母亲患了高血压，不过当时并没有什么大碍，没有几天母亲就要出院，医生说让她多住几天，输一些液，这样对以后会有好处。可母亲为了那可怜的医药费，硬是没有输液，说她没什么。医生再三劝说，母亲就是不从。我知道母亲是害怕那些药费，因为我走的时候的钱都是母亲从这家那家拼凑的。之后，没有多久，母亲一不小心又倒了一次，就再也没有完完整整的站起来。而这一切，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后来姐姐告诉我，说母亲不想让我知道，害怕耽误我学习，让他们写信的时候就说她很好。

三年中，我回家就能从哥哥姐姐那里知道母亲又怎么了，只是在信里却从来不知道一个字，每次面对母亲，我都想大哭一场，我觉得她太苦了，为什么要忍受这么多的不幸，为什么要我有太多的无奈。

可每次母亲都说没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即使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日子里，她依然是我生命里的一面旗帜。那年，我真有点不想上学的感觉，但最后还是被母亲说服了。我知道即使是用我的整个生命去还那份爱，也是还不清的。

2001年我毕业了，在这个古老的城市里，开始尝试一个人独立的生活，虽然也很辛苦，但比起母亲和家乡其他孩子，我知道自己已经幸运的够多了。春节回家，我用并不多的工资，给母亲买了一身超市里促销的内衣，包括父亲。因为从我记事起，就没有看见母亲有过一套完整的内衣，不是有多少补丁，就是别人给的，总归没有一件完整的，看了总让人掉眼泪。回去后，母亲总是嫌我破费，但还是很高兴，不住地向别人夸耀。

想来是应该好好的回敬母亲了，今年春节前，母亲让姐姐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朋友谈的怎么样，说母亲为我已经准备好东西了。我说，现在还不稳定，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就搪塞过去了。回家后，母亲总是不住的叮咛，其实我知道她又在为我操心了。可我回她的只有无奈，毕竟城市里还是很复杂的，但经我一番解释后，母亲还是很理解，并没有过多的责怪。

母亲是在正月初八早上走的，从弥留开始到没有了呼吸，她整整坚持了12个小时。邻居都说，母亲是有什么心事，看来是十分不情愿走的。我是看的出来的，在这以前，父亲很少和母亲谈以后的事，毕竟母亲才五十多岁。况且母亲还要坚持着给我完成最后一件事，看来我是永远无法让她安详的离去了，就如同我的心一样，也只有在这一生中背负一个伤痛一样。可她还是走了，没有给我一点进孝的机会。当婶给母亲穿衣时，我才知道那年我从城里给她带回来的内衣，她一直都没有穿。她只是告诉姐姐让她走的时候穿，这是姐姐叮嘱给婶的。

她只是静静的躺在哪儿，没有呼吸的她显得是那么的安详，但我知道她内心的伤悲，或许此刻是上苍在可怜她吧，好让她歇歇。

当婶问及我母亲的生日时，我哑然，多少年来，母亲从来就没有过过什么生日，不光是我，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记得有一次，我问她的生日，她竟说不出来。所以我知道母亲从来就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可当我翻开户口本时，却诧异于那个数字“1949年1月8日”，从此我想那个数字永远不会让我相忘，原来母亲是想好的。可我却总也想不通她竟然在同生命开一个玩笑。这些年来，我一直有个心愿想好好的为母亲过个生日，却每次都搞忘。当城里的母亲都在享受着康乃馨的芳香时，而她却再也无法睁眼看一下这个世界，也只有那在家乡土坡上的杂草作为她孤单的陪衬，看来她还是喜欢平凡。

在料理完母亲的事后，我又回到了孤单的城市，开始着平凡的生活，为了一个忘却了的爱，在都市中苦苦寻觅。希望有一天能够活的好一点，因为这是母亲的期望，也是我献给母亲唯一的爱。

2004年5月25日於西北大学

本文已被编辑[心灵苦渡]于2007-5-13 17:09:22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