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女儿起床，看着她慵懒的样子，突然觉得已长大了，让她和我一比，果然头已齐胸。

女儿快八岁了（到7月10日），读小学二年级。想起我七八岁时，仍懵懂无知，读书，惟老师的话是听；在家，惟母亲的话是听。不敢说不，不敢顶嘴。那时我家离学校近，因了听话，常常第一个到校。老师是十几里外的“走教师”，也许是劳累，饭碗常不洗，我去了，洗碗的活就是我包。有一回，我们几个人在课间疯玩，忘了听上课的铃声，我还是因为胆小，第一个先跑进教室。盛怒之下的老师，顺手抓起火钩，给我的头上来了一下。幸亏我戴了瓜皮帽，没造成脑震荡，回家后，也不敢对母亲诉说。有时上课，后座的人捅我的背，和我说话，老师不问青红皂白，叫两人都出列，伸出手掌，各在手心打一竹根。我也乖乖照办，不敢说“不”。现在，女儿就不同了，凡她不高兴，不喜欢的，她就说“不”，并不管是否为她好。这或许是“民主”精神的表现，我倒不敢强求她。自由平等固然是好事情，我只愿她学习上进，幸福快乐，能对自己做的事负责任。好在女儿读课外书的兴趣已经养成，只要能迁移到课本就好。别的，就是不能学坏，沾染上不良嗜好。左思娇女之望，谢氏才女之盼，不敢苛求。

每一个生命个体的成长，自有其规律。家长不能取代，学校也不能。如今的学校，大批量培养劳动产品，个性都快泯灭殆尽了。“因材施教”赫然是个遥远的梦想。连“素质教育”的综合实践课也变成了填表格。人人都要上大学，不知道谁当来亲近土地。我已离了土，女儿更是生长在营养液里，米饭是不好好吃了，薯片加沙发加电视，是她们的全部生活方式。八岁尚不能跟成人一样饮食，“遗传”“结婚”“网友”“酷”之类的词儿满口皆是，不知道是文明还是退步。我这个搞教育的父亲，来自传统，原先信奉“棍棒出好人”，面对现代文明的女儿，竟不敢以“家长”自居，也不信“金元加大棒”了。

想起孔融的名言：父母之于子女，有如瓶之于水；水从瓶泻出后，便两讫了。女儿现在的觉悟，虽还不至于像英国某少年状告其父母未经他允许就把他生下来一样，总之她的“不”已然让我明白她“不肖”我，我不能左右她。以前有人给我介绍个对象，是厂里的女孩。我问她：你二十好几，无职无业，成天吃父母，你觉得心安吗？她说：他们生我，就该养我。我只好摇头，只愿我的女儿不是这一种。

女儿啊，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父母衣上的小纽扣，不再是父母脚边的小狗狗，你有你的“我”，你有你的“你”，但你要记住：你永远是父母的心头肉！

2007-5-13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