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中期的时候,我刚刚记事,是对人生世事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年龄。那时候的县委还不叫县委,被称作“县革委”吧?那时候在县革委上班的人不多,但是大院里的孩子倒不少,常常三五成群地在那个大院里疯玩。怎么也不记得那时候像这种首脑机关,有现在县委大院的严肃和富丽堂皇呢?那些大人们不忙的时候,也会同我们这班小“泥猴”们开句玩笑,或者吓唬吓唬我们。也许是常在机关中四处乱窜的缘故吧,见到过那个机关中的好多人,以至于现在偶尔走到大街上,见到骑着三轮在街上闲逛的城里的老人们,还会觉得面熟,只是都想不起是谁了。
太早的记忆,就像偶尔飘过水面的风,荡起的涟漪早在岁月的深处消散了,找不到一点点痕迹。但是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却越过深远的岁月,一次次在眼前闪烁。那是一个叫“颖”的姑娘,刚开始注意她,源于那些阿姨和奶奶们对她的窃窃私语。颖是国内一所著名大学的毕业生,那时候大约有二十七、八岁吧,别人在她这个年龄以及是几个孩子的妈妈了,她却竟然没结婚,连对象也没有。好多热心人为她张罗这介绍对象,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开始女人们议论的焦点,大约就是她一次一次跟男青年们没有结果的见面,在人堆中偶尔听到议论的我们,对这个女人分外好奇,觉得她跟一般的人不一样,每次见到她,重要细细地打量几眼,以至于越看越觉得可疑,觉得她怎么跟别的女人都不同呢?最早的记忆中,她扎着两条不长不短的辫子,脸庞像月亮一样,圆润、白皙,不怎么言笑,从来没同我们孩子开过玩笑,也许是我们那毫不避讳的好奇眼光让她觉得不自在吧?每天下班后,别人都是匆匆或者悠悠地往家走,只有她,手里端着碗筷,孤零零地往单位的食堂走。没有爱情,没有婚姻,没有家庭,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也许是她生活的另类,女人们对她好奇的谈论从没有停止。从开始谈论她的从没有结果的见面,到后来说到她在暗恋的某个人(女人们说到这些时,总是把我们赶到远处,以至于这些话成了我们一直想探听的秘密)。
岁月匆匆,我们这些昔日顽皮的孩子们,走过懵懂的童年,无知的少年,走进热烈的青春年代,昔日那些风华正茂的人们却在渐渐变老。我们日渐丰富的生活,是我们无暇回想童年,无暇顾及别人的生活。直到我参加工作好久后的一天,遇到一个童年的伙伴,再次说起这个叫颖的女人,我才想起,童年的生活中,曾经有个一个这样的女人。童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好奇再次被勾起,便急急地想朋友询问她的消息。
“你不知道吗?她结婚了,跟那时候在县委的某某。她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他。”朋友眼中闪着那种知道某种秘密的喜悦神情,手舞足蹈地跟我讲着。
她说的某某,我还有印象,那时候是一个帅气、精干的男人,担当着一个重要部门的领导职务,也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人。可是记得他有家有孩子的,是为颖离婚了么?
我把自己个疑虑对朋友说出来,朋友笑我:“你不知道吗?他的妻子在一次事故中丧命了,颖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继任的妻子。”
我舒了一口气,好像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在心中解不开的秘密终于水落石出,也许更是为颖庆幸吧,多年的苦恋,终于有了结果。颖等待那个梦中的他等了多少年?我仔细算算,差不多是二十年的时间,那是一代人成长的时间啊!对于成长中的人们,二十年也许并不长,但是对于一颗热烈期待着爱情的心,是太漫长的岁月啊!我不知道她忍受了多少流言、多少误解、多少孤独和寂寞,度过了多少不堪的漫漫长夜。在日益物质化的年代,像这种执着的感情越来越少,也许终有一天将绝迹吧?我不确定。
在那个遥远的年代,离婚都被视为大逆不道,我不知道,是怎样热烈的爱,给了她这样离经叛道的勇气,坚持这种另类的心路历程坚持了这么久?从花样年华,等到四十多岁;从青葱岁月,等到华发已生……··
后来听说,他们竟然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也许苍天终于开眼,看到了一个女人所能为一个男人付出的极致的爱情吧。
祝福他们,祝福天下所有挚爱的男女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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