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母亲”太正统，叫“妈妈”又不习惯，自从自己出生到现在，一直按照老家的发音叫“娘”，不是普通话的平声，而是三声拐点弯，喉音还要顿一下，那才像。

老太太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二，满脸皱纹没法数，满头银发闪着光。就是眼睛不太好，不过还可看电视，有时还要戴上200度的近视镜。耳朵一直没问题，两口子不想让她听到的悄悄话，她可能都会记心上。

老太太一直不舍得离开那个简陋的家。实际上，是离不开家里那一帮天天一起的老伙计。十年前，自从父亲去世后，我们弟兄全都出来了，母亲年纪也越来越大，就说什么也不能在老家里呆了。

离开老家，很长一段时间母亲不适应。孙子上学，家人上班，整个白天，老太太的孤单可以想象。于是买了不少戏曲盘：“花为媒”，“卷席筒”“小二黑”“刘巧儿”加上样板戏，陪着母亲一起看，爱人、我和儿子就当解说员，把屏幕上的字念给母亲听。

翻来覆去看遍了，总看也就没意思了。我们四人就打牌，儿子耍赖，把老太太气得够戗。后来还特意买了一副细长条的纸麻将，可老太太第一周里就输了六元多，以后就说什么也不干了。

这样坚持了半年多，老太太又变得闷闷不乐。总是说自己现在还能行动，总在家呆着，花你们的钱，又没人说话实在闷得慌。

不为了老娘能挣多少钱，只为老娘可在门口见人多，一起聊天拉家常。因此就买了一个三轮车，老太太在门口摆个小摊。曾经趸过书包、卖过文具，后来都赔了本。我们无所谓，老太太很伤心。后来，终于放弃了做生意的打算。现在一直是自己做一些虎头小鞋，猫头枕头等，不管是不是有人买，几乎天天都摆在大街上。我们只需要买一点花布头，自己的手艺，赔了挣了倒无妨。

母亲老家的口音很重，不过几个老太太在一起，说起话来也很响亮。人家看她年纪实在大：“老太太多大岁数了？”母亲总是笑嘻嘻的说:“八十了”，人家愿意跟她逗，她自己觉得也挺容光。就是税务工商的人来了，看她那么大年纪，就让她自己推走，也不敢把她怎么样。这样，母亲除了每天给我们做饭，还要照看她的车子，几个月下来倒是显得年轻了。

转眼十年过去了，人家还是那样，谁问岁数，都是一句话“八十了”，居然一点都没长。平常不生病也不吃药，至于医院那更是很少去拜访。

可是，毕竟岁数大了，有一天不小心，摔一跤，就把胳膊脱臼了，复位的手术几分钟就完了，还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身体全面检查一场。劝了半天，最后做了透视、b超、心电图等几项。最后，医生笑嘻嘻的对老太太说：“老太太，您六十几岁了？”老太太仍是原来那句话“八十了”，医生说：“不像，看您的内脏，也就在六十岁吧。这样的身体您还可以活上50年，没问题。”

有时候，我们夸上几句，老太太来一段小二黑或南泥湾，听起来就像不到五十的模样。

到底老太太多大岁数了，有时候我们也糊涂的慌。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