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盛夏闷热的早晨,一处城乡结合部普通的公交站,一面锈迹斑斑的站盘上写着“果园”“火车站”和“33路”的字样,站牌下两个摆满了桃子的三轮车,旁边站着两个守摊的老太太,还有六七个等汽车的旅客。马路一边是片还算茂盛的桃源,大概这两车桃子就是从这里采摘下来的。另一边是片还崭新的楼房。一切都这样普通。
老太太和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在拉着家常:“如今这房子越来越贵了,亏得我们去年就买了这套房子,现在卖了就能挣五万。可卖了到哪里住啊,不卖这40多万贷款那辈子能还清啊。”“你们城里人就是麻烦,我们乡下人三间土房,也就一万多就可盖起来,我住的房子还是我们爷爷的祖产呢,不用像你们那样发愁。”……
这时候,从那片高楼的方向来了一家子三口:男人背着一个行李包,手里拿着一把一米长左右的木锯,女人拿着一个手提包,里面大概是木工用的一些零碎工具,手里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男孩一路还和妈妈说着听不大懂的悄悄话,显得很高兴的样子。一会儿功夫,也来到站牌下。
男孩看见桃子,就站在旁边很馋的看着。老太太拿起一个桃子问男孩吃不,男孩当然高兴,可妈妈过来对老太太笑笑说谢谢他不吃,就把男孩拉走开四五米。老太太用自己的指甲把桃子的皮撕下来,走过来递给男孩,男孩看看妈妈的脸,妈妈对孩子说:“还不谢谢奶奶。”男孩接过桃子,冲着老太太大声的喊了一句:“谢谢奶奶”,那声音实在很大,就忙不及吃起来。男人,女人,孩子,老太太,还有旁边刚才说话的中年男人都笑了。
看着这一副画面,觉得乐融融的。如今乡下还有这么好的人情啊。
“各位旅客,本车33路,开往火车站,请排队上车,自备零钞,自觉投币,票价一元,……”
汽车来了,三四个年轻人立即上车了,这一家子三口也上车了,我跟着最后上了车。车上并不十分拥挤,只是没有了座位。男人把行李放到一个座位的旁边,女人拿出早就准备的两个钢嘣叮叮当当的投了进去。
“上车的乘客,请往里面走,从后门下车……”
听着电子喇叭发出的清脆女声,觉得很亲切,刚好吻和了刚才这一副乐融融的乡情。
“你,说你呢,拿锯的,投币”,一个声音,尽管不能说声音是恶狠狠的,但和刚才的电子喇叭相比,实在是有些不顺耳,原来是那个中年女司机口里说出来的。
男人有点莫名其妙,女人直着眼问:“我们两个已经投了。”
“行李和锯也要投币。”又是女司机恶狠狠的声音。
“为什么?”女人小心翼翼的问。
“行李和锯的长宽加起来超过一米,就要按一个人买票,这是规定。”
“我怎么不知道这个规定啊。”
“投不投,不投下去。”
男人看看没有商量的余地,就问女人找钱,可最小的只有5元,走过去说:“没有零钱,只有五元。”
“没听见自备零钞,不找零钱吗。算了吧,把钱给我,等一会儿上车的人来了,跟他们要吧。”
我摸摸兜里,也没有一个钢嘣,爱莫能助,也就只能在旁边看戏了。
轰隆隆的一阵马达声,总算开车了。
男人站在前车门的地方等待从以后上车的人手里接钱,女人拉着孩子还在行李旁边气哼哼的站着,孩子手里的桃子已经吃了一半,满手腻腻味味的,旁边的一个女士就斜着眼看了他几次,女人很劲的拉了孩子一把,差点弄个跟头。
第二站到了,上来两个人,男人接了两个钢嘣。下车了一个人。
第三站到了,没有上人,下车了三个人,有了一个空座。孩子跑着坐到座位上,这个座位后面的一个中年妇女立即跳了起来:“谁的崽子,把我衣服弄脏了。”
女人走过去,虔卑着跟人家陪着笑脸,说对不起。然后一把拉起孩子,狠狠的拉到原来的行李附近,几乎就是拖着走过去的。
汽车还在吭吭哧哧的走着。突然女人伸出手来,狠狠的打了男孩一个耳光:“你这个崽子,你怎么就忘了你的身份。”
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个举动让整个一个车厢的人都醒了。……。
第四站,我下车了。下车的时候,男孩还在嗡嗡的哭着,男人还在门口站着。
不知道女司机是否把这五元钱放到箱子里,也不知道最后这个男人是否拿到了属于他的钱,不过这些已经不那么清晰了,因为脑海里那记耳光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甚至已经充满整个脑袋,让脑子容不下其他思维了。
忽然想起一个美国人写过的一片文章,说的是一个黑人妇女在公交车上受到侮辱后打自己的黑女儿耳光的事,不敢想了,也不敢说了。
时间过去三四天了,心里一直闷闷的。今天写出来,觉得可以喘口气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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