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一句话:昙花绽放的地方,韦陀菩萨一定就在附近。有那么一个传说: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题记
有一株优昙,她傲立于群花之中,孤高而清标。春天来了,桃花红遍,她不开花;夏天到了,荷花飘香,她不开花;金秋来临,菊花满地,她不开花;隆冬已至,腊梅凌寒,她不开花。
群花问:“你为什么一直不开花呢?”
她笑了,碧叶红茎在微风中摇曳:“因为我在等。等一个值得我为他开花的人。”
年年复年年,冬去春又来。一天,一个冒失鬼走过,踩了优昙一脚,她伏在地上,奄奄一息,抬头看时,那冒失鬼却已走远。正在她绝望之时,一丝清凉的慢慢地渗入了她的身体,一双温暖的手扶起了她:“唉,好好一株昙花,真可惜……”神迹般的,她的茎竟然自然立起。优昙在得救的瞬间想要感谢恩人,却只看见那飘然而去的背影与天边一抹绚丽的彩虹。从那天起,优昙喜欢上了那种不似人间的颜色。
“我决定了,我一定要再见到他,为他开花!”重获新生的优昙宣布。
“可你知道他是谁吗?”群花问。
美丽的小脑袋沮丧地摇了摇:“不知道。”
“我帮你!”风信子自告奋勇。优昙笑了,那一刹那,群花仿佛看见了最美的彩虹。
终于有一天,风信子带回了消息。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风信子气喘吁吁。
“太好了,他在哪里啊?”群花好奇道。
“优昙,你要见的这个人他不是人……”
“啊?!”群花齐发出惊呼。
“他是神!”风信子咽下最后一口唾沫,说完了整句话。
神,多么遥远的一个字眼啊!
“只有神才可以见到神,不是吗?所以,我要成神!”优昙紧闭的花蕾在风中晃动,仿佛在诉说着她的信念。
十年、一百年……一千年过去了。在群花的后代们都已快遗忘这株曾经渴望成神的昙花时,她终于成功了。望着水中倒映着的那明眸皓齿的美丽女子,优昙笑了,乌发朱唇在微波中晃动:“我终于可以为他开花了。”
“佛祖,我可以见他了吗?”优昙低眉敛目,但微微颤抖的身体仍掩饰不住那份喜悦。
“优昙,你如今只度过‘恒’之一劫,要想真正成神,还必须参透‘贪、嗔、痴’三字。”佛坐在莲花台上,神圣而端庄。
“那时我就能见他了吗?”优昙的声音透着一种执着。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结果,优昙仍是优昙。她被安排在自己曾经生长的地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忍受千年的孤寂后,仍旧只是一株身不能行口不能言甚至还是不能见他的优昙,但一切自有定数。
那天,仍旧是千年前她第一次遇到他时的那种风,轻轻地吹着她的叶,她紧闭的花蕾。优昙远远的就看见了他,一脸的淡定,仿佛什么都不在乎般的云淡风清。是他,一定是他!优昙在心中狂喊,她终于再次见到他了,这次,她要为他开花!
于是,一朵绝美的花迎着风绽放了,带着阵阵迷人的幽香。的确是见者忘魂般惊心动魄的美。可是,他却没看见,自始至终,他没往她的方向看一眼,一如千年前。当她抬头看时,他已走远。所以,他没有看见一朵花的盛放与颓败,没看见那其中闪烁着的晶莹……花,是没有眼泪的。可是,那已然开始枯萎的花瓣中闪烁的,是什么?优昙伏在地上,她模糊的意识中,仍然懂得一种感觉叫绝望。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扶起了她:“唉,又一株昙花,真可惜……”那双手轻轻地洒了些水在她已油灯枯竭的身上。多么熟悉的动作啊!那一刹那,优昙如遭雷击,她告诉自己,眼前的他才是千年前那双温暖的手的主人,他才是她要为之开花的人。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她在等待了那么久之后,竟然还是没有为他开花。天意啊!优昙的神志已开始涣散,但她并不甘心。她努力凝聚自己仅存的一丝力气,想要最后再看他一眼,却只看见飘然远去的背影和天边一抹绚丽的彩虹……
“优昙,你悟了没有?”佛坐在莲花台上,神圣而端庄。
“我想再见他一次。这么多年,我从没有真正看过他。甚至,我不知道他是谁。”优昙的声音透着淡淡落寞。
“你的固执已累及菩萨连同你一起牵绊于世事。”莲花台微动,佛的声音中仿佛也带了一丝无奈。
“如果我以神籍换取见他一面的机会呢?”落寞中带着决然的声音响起。
“你将魂飞魄散,何苦?”佛望定她。
“我无悔。”优昙深吸一口气。
“痴儿……”久久,佛轻叹。
她终于见到了他。青衫与碧竹几为一体。韦陀韦陀,人如其名,忘却前尘。他眼观鼻鼻观心,没有抬眸看她。“韦陀菩萨。”她开口,一字一步,四步后,已在他面前三尺处。她终于见到他了……可是,却好象内心深处埋藏着的与生命同重的一样东西被带走,徒留一个空白……几世难以圆满。
“佛说,只要我参透‘贪、嗔、痴’三字,便能成神。”优昙轻笑,“可是,我要成神作何?”他仍沉默,不发一言。
“你救我,因为你不忍我猝死。你慈悲为怀,却为何独独对我残忍?你爱万物,那么,请你爱我。”他的长袍如水般波动,可他依旧不肯看她一眼,不说一字。
“对我来说,那一天,你扶起我的茎枝,救活了我,我回头,看见你的背影,从此便以你为生,那是执着,不是贪;我不知你是谁又如何,我仍记得要为你开花,那是感恩,不是嗔;如今,我以神籍换取见你的机会,那是……”优昙勾唇轻笑,半是讽刺半是哀,“我当年跟自己说,一定要让你看到我开花时的样子。现在,请你看着我,不要闭起眼睛,也不要转开视线,请你,看我。”他终于抬眉,双目定定向我看来。眸中色浓黑,解不透,也化不开。
她盈盈站起,双足合拢,拔下头上发簪,长发披泄一身。这是她修炼成灵后的人形模样,但这,不是她。她是一株昙花,碧叶红茎,白花黄蕊,银鳞镀她国色,剔透展其风华,层层铺垫下,柔为心,韧为情,圆齿深裂俱是销魂,瞬间一现,胜过百花娇艳。
恍惚中,她看见他立起,眼神中,从未改变的,是慈悲。对,一种万物皆平等的慈悲。可是为何,这其中却有着和她一样的痛呢?一抹彩虹,缓缓出现在他手中,绚丽不似人间。刹那,耳边仿佛响起了群花的询问:“你为什么一直不开花呢?”优昙笑了:“因为,昙花一开就意味着终结……”最后一眼,望进他墨黑的瞳仁中,她看见一朵花,枯萎颓败。但这次,他的眼里有她。或许,有了他的凝视,终结就不再是终结,而是永恒……
后记:
有人问我,如果当时停下的是冒失鬼,而走远的是韦陀菩萨,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呢?我笑,因为我也不知道。或许,值得在乎的并不是谁走了谁停了,而是谁在乎那走了停了的人……不然为何到如今,昙花一现,仍只为韦陀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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