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最后一字写完,我扔下毛笔,负手而立,眉宇间是难得的傲然与自负之态。
看一眼旁边的圣旨,我冷笑。叛国逆朝之罪?!哼,笑话。国都亡了,有什么叛不叛的。曾几何时,我这么尖锐刻薄过?果然,人被逼到了绝境,确实会发狠的。拿起方才所写的词,我细看。将如此无奈婉约的词句在笔锋中写得凌厉至此,大概只有我了。而能将我感怀之作理解为我叛国逆朝之心写照的,怕也只有那姓赵的了!
父皇病重之时,我曾去探望。他说为君者必忌风花雪月。我记住了,可却是做不到。我从未觉得自己会是个好皇帝,从未!可那么多人说会:父皇、母后,那么那么多人。于是我信了,真的信了。可结果呢?
我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举起手中的夜光杯,我遥遥地向那月亮敬了一敬。不知这广寒宫中的嫦娥仙子是否也同我一样寂寞呢?喝下杯中酒,我目光凄迷起来。从来都是这垂露腊。掖永淳褪钦饷垂露馈n游蛭创永疵挥腥苏嬲私夤遥永疵挥腥酥牢乙裁础k坪趿易约海膊恢溃烤故裁从谖遥攀侵匾摹? 我再次拿起刚才写下的《虞美人》,眼中不觉又流露出了些许自负之态。为什么不呢?我有资本,我有实力。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无一不通。可是,我仍旧不快乐,丝毫不为我那不世出的才华而骄傲。只因为颐挥凶龊米约旱谋痉帧v灰蛭沂贾詹皇且桓龊没实邸⒑镁鳌v灰蛭胰跃稍谧詈蟮淖詈螅隽斯?
我笑,笑容里的苦涩或许只有自己知道。不知父皇在天之灵看到他如此看重的儿子竟是这般模样,会作何感想。想起他曾再三叮嘱的,为君者必忌风花雪月,我不禁冷笑。风花雪月?!为君者必忌?!呵呵,我最擅长的,不就是这风花雪月四字了吗?
我告诉自己,或许这是命。我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是个好皇帝,可我却偏偏成了皇帝;为君者忌风花雪月,可我却偏偏只会风花雪月。造物弄人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罢了,来人世走这么一遭也算是值得了。望了眼圣旨旁那放了许久的托盘:闪着寒光的匕首、质软如丝却可轻易夺人性命的白绫,以及那装有不知名液体却在月光下依然洁白剔透的夜光杯。呵呵,没想到自己这一个亡国之君也还会有选择呢。
我笑着走至桌边,拿起匕首把玩。入手后的冰冷刺骨,可见其锋利程度。可是这冷兵器,我却是不喜欢的,想必扎进去的感觉一定不会好。我摇头放下了这吹毛断发之物。目光接着停留于那似麻非麻如丝非丝的白绫上,我伸手拿起,只觉入手滑腻柔软。可一想到这自缢之状,我再次笑笑,放下了这手感颇好险些让我不能释手的白绫。转眼就到了最后一个选项了。杯中红如血的液体难道就是那传说中的鹤顶红?我拿起杯子放于鼻端轻嗅,没想到这另人闻而丧胆的万毒之首居然还带着淡淡清香。如此,想必味道不会太差。我轻笑,举杯一饮而尽。果然不负盛名,清香中带着一丝微甜的口感居然让我有再尝其味的期待。只不过,大概也仅是期待而已,不会再有机会了……
眼前开始模糊,依稀间仿佛看到了父皇母后满含期待的眼神:“你将会是个好皇帝……”我一惊,想要反驳却无从说起。难道,注定我将是亡国之君?难道,我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呵呵,果然啊,最错生在帝王家!
光明渐渐开始从眼前消失,我努力凝神,却徒劳地发现,除了黑暗,我周围空无一物。突然想起了曾经:漫漫长夜如斯,却总有人静静地拿着宫灯在那里等我。那黑暗中的唯一光明,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那么温暖。如今,已然物是人非,却不知这曾经等待的人,是否依然?思绪开始飘浮,耳边突然响起了我自己的声音:“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我终于不支倒地。最后的最后,听见门外等了许久已然不耐烦的太监离去的脚步声。我吃力地勾起唇角,他终于可以去复命了啊,我也算功德一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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