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零零三年夏天的一个下午，王小明死了，真的。

王小明死得很突然，是脑溢血突然发作，上课上着上着，脑袋一歪就死了。其实那天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听到了李小霞的哭声，我才知道的。那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在蹉跎着我那仅有的青春岁月，这时候我听到了后面李小霞的哭声，我回过头，她正伏在桌上哭得起劲，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她那微黄的头发随着哭声起伏着。我不知道她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哭，问旁边的人，她怎么了？失恋了吗？回答说，差不多，她男朋友死了，王小明。

对，王小明，提起王小明我就知道是谁了，这家伙很聪明，当时我突然想问，他是聪明死的吗？不知道，看着李小霞我也没敢问。但王小明确实死了，他也确实很聪明。这时候我的脑子里关于王小明就只剩下了两个词：聪明、死，关于这两个词的联系我也没想太多，因为我根本想不明白。

王小明死了，但这并不能抹杀他曾经的聪明。这小子，从形态上来看，不怎么好，白面黄须，笑起来总让人想起奸诈，可是他的聪明却常常使我觉得自己奸诈，我忌妒啊。他上课睡觉，下课疯玩，吃饭猛吃，成绩很好。对于这个问题，我无法解释，只好说他聪明了。他确实聪明，可他的聪明却无法阻挡他的死亡。王小明的死，是他一个人的事，他聪明地选择了这时候死，却给我们留下了许多问题，在那个下午，我们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的死使我发觉，可能在我蹉跎青春岁月的时候也会死，死亡是个很特别的东西，我觉得我应该换一种眼光来看它。王小明死后，在我们中间产生了巨大的喧闹，然后又陷入了巨大的寂静，像是两个不同的磁场。

“王小明死的时候，脑袋先是往右歪了过去，然后又耷拉到了前面才死的。”

“王小明当时，牙齿紧咬，两眼瞪得很大，很恐怖。”

“王小明死的时候，口吐白沫……”

后来关于王小明的死，产生了许多不同的版本，但我只相信他死了。

可是李小霞还在坚持不懈地哭着，她哭得身体此起彼伏，哭得声音嘶哑可怖，总之是哭得死心塌地。以致于来劝她的那些女生都有些忌妒了，她们从来都没有为自己的恋人哭过，更没有为自己的恋人的死哭过，甚至连恋人都还没有，而王小霞却一下子走了这么远，她已经开始为自己所爱的人的死亡开始哭泣了。这些女生开始觉得在表达感情上面自己真的是太落后了。

我只能说，王小明伴随着他的青春尘埃落定了。　

二

二零零四年的春天，陈同也死了，也是真的。

陈同的死，我估计他临死之前都不明白，为什么当时死的是自己？那天是农历的三月三，我们那里的庙会，学校附近有一个庙，外面的街道上人的前赴后继地往来着，陈同当时也在其中，太热闹了，当时我都想去这热闹中沐浴一下，却被人拉去爬山了。当我带着一身臭汗回到学校时，学校里的人开始争相传递一个消息：陈同被车撞死了。陈同这热闹凑得太不巧了：刚好走到一个下坡路的路口，一辆卡车刹车失灵，把陈同和许多无辜的人的今天和明天都一起带走了。

天啦，事后，我都觉得心有余悸。可为什么要让陈同遇上呢？这是个问题。其实我跟他没有交往，他是我的一个朋友的好朋友，我们见过面，可是到了现在，他如同人面桃花一样，不知所踪。这件事发生以后，使我觉得，这世界上的事，有时候真的很离奇。是死亡告诉我的。

后来，陈同的妈来了，看着血淋淋的陈同，哭得昏天黑地，这时候，我觉得李小霞的哭跟陈同妈的哭比起来，真的是算不了什么。但陈同和王小明的结果却是殊途同归的，可是又有谁不是如同此归呢？陈同死了对我来说是一个波浪，因为我们认识，所以陈同死了以后，在我这里还有许多关于他的故事，可当时跟陈同一起死的人还有好几个，对我来说，好像只是一个关于死亡的符号，哦，他们也死了，如同花开月落。其实呢，也没有什么不同，还是殊途同归的问题。

我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被搞糊涂了，王小明死了，陈同也死了，李小霞在哭，陈同妈也在哭。我呢，没有什么不同，还是在蹉跎仅有的青春岁月，我知道死亡是件很大的事，可是你让我怎样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还没死。

三

关于青春死亡事件，什么颜色？灰色？不是，我觉得是红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