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世上任何生灵都不会像一棵树那样默默无语的奉献,任何华美的篇章也不能将一棵树的隐忍表述明了。人的一生可以淡漠许多就是无法淡漠一棵树的存在,无论是童年门前戏耍的地方,是懵懂时所想往的地方,是在旅途中所遥望的目标,是走过千山万水后所停顿的小站。总有那么一棵树叫你注视叫你难忘。
苏童曾说过没有树是他的隐痛和缺憾,因此他最终拥有了《三棵树》,一棵石榴,一棵枇杷,还有一棵苦楝在河水里向他招手。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苏童的幸运,虽然在我生命中曾有无数的树存在过,但它们都不属于我,也许曾有一段时间属于我,可那时我却不知道。
对树的最初印象是在童年,我的外婆家——湖南的一个小乡村,她家的门前有好几棵树。有石榴树、枣树、桃树,橘子树。屋后有一棵柚子树,在堂屋的前方还有一棵花椒树,这棵花椒树虽然老态龙钟,我却不愿意称它为树,尽管它麻了我很多年,但它不够高大,不够我攀爬。而其它的树,是在春季时可以摇落花朵,在夏季让你垂涎欲滴的等待,在秋季让你攀登采摘果实,或许还等不到秋天。而冬季是掏鸟窝的场所。这些树满足我童年所有的好奇和对酸甜的追求。我曾破坏过它们,我爬树的时候踩断过树枝,甚至拿刀划过它们,为了摘果子方便曾把整条的树枝拽断。而这些树是那样的包容我的无知和破坏,年复一年。最后我离开了它们回到新疆,回到新疆的我才知道它们曾是那样的可贵,而我将再也不能拥有那些树,除了深深的思念。
新疆是有树的,只是极少,我随父母所住那个叫702的小连队几乎见不到一棵树,也许是因深秋回去的缘故。看惯了青山绿水一时无法适应满目的荒凉和无际的戈壁。为次我一直怅然。怅然到来年的五月,那天我在家突然闻到似乎槐花的芬芳,又好象不是,我顺着芳香一直寻找。走过好几排平房后看到一棵歪脖子的沙枣树,开着细碎的小黄花,异常清香。为此我兴奋了,我终于可以看到一棵树。在五月开着芳香的小黄花,在九、十月份结着黑色小粒的沙枣,尽管有点涩却也甜。这棵沙枣树从此成了我时常的去处,那时自认为辛酸的辛酸,多变的情绪都在那里得到释放。后因父母的搬迁,我又一次的告别一棵树,那棵伴我多年的沙枣树,搬到一个有更多树的地方。而那棵沙枣树,给我欣喜的沙枣树,听我倾诉心事的沙枣树,知道我那时的一切,包容我那时的一切,让我那些年的苦恼和欢乐有了去处。
再以后,无论是上学的学校,还是工作后所住的地方都不缺树,这几年随着环境的改善,人们的所居住的四周从春季到秋季都郁郁葱葱。人的视野中已不乏树的存在。
我现在所居住的屋后就有一棵高大的榆树,我家住三楼,它分叉的树枝密密紧紧贴着阳台上的玻璃。刚搬来时,到了四月中旬坠满榆钱的树枝会在我开窗后探进房来。为此我曾撸过枝上的榆钱做过榆钱面,,第二年又撸过,到了第三年榆树对我有了介意,它不再将树枝伸进我家阳台。它甚至和阳台上的玻璃保持了距离,尽管我以后再也不曾撸过榆钱,可榆树似乎没有减少对我的介意。它无法诉说心中的伤害和委屈,只有在下雨挂风时树枝会“沙沙”的刮着阳台上的玻璃。
这棵榆树虽然对我有了介意,可依然为我的房屋冬避风寒夏挡骄阳。在夜深人静我无法入睡时默默伴我。在春季朦胧的清晨引来布谷唤我苏醒。在夏夜有蟋蟀的弹唱让我聆听,在秋晚托起银盘供我欣赏,在冬季披上银装让我感叹。
随着最近又一次的搬迁,我又要告别一棵树,告别这棵榆树。告别这棵伴了我将近十年的榆树。我知道以后所居住的地方一定有树,因所搬的地方是城市规划的新区,那些树还是幼苗,我要等待它们成长,而我童年的那些树离我遥远,那棵歪脖子的沙枣树早已消失在702的残垣中,就要告别的榆树无法将它带走,如果,要期盼新居四楼的窗口也能悄然的探进一枝:我不知道,我要等待多少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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