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康乃馨〉
今天,阴天。
桌上,古色古香的花瓶静默着。
床上, 我大睁着眼睛,满无目的地移动眼神。
敲门声,有人进来了。我把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外表似乎是被雕刻家用刀刻画出来的,明朗却冷峻。他的出现让无所事事的我心微微一怔,但只是小小的一瞬,随即恢复原样。我挑衅般的死死盯着他,惟恐在眼神上泄露了些许什么。时间在空气凝固的刹那放慢了脚步,我不依不饶,丝毫不肯放松眼神的跟踪,让时间陪着我们的对峙慢慢熬过。
我固执地沉默,而他,选择用冷峻来装饰沉默,但他终于开始活动,尽管继续一言不发。他身子挪过的地方,我看到了一束红色的康乃馨眩目在蓝纹的花瓶。
他的离开,结束了我们倔强的对峙,瘦削的背影 淡出了我的视线,我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又熬过一关。 心,已然是许久不为任何事物所动了,我,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木偶。但是,眼睛掠过那束康乃馨,已麻木了很多日子的我,突然,感到了锥心刺骨的痛。
〈白色婚纱〉
今天,晴天。
镜子里,雪白的纱披在我的身上,我,披着雪白的纱。
我在世界的中心,世界在我的心中。苏初,我愿意,放弃一贯的冷僻孤傲。因为,白色情人节,我就会成为你的新娘,我的世界从此不再孤单。终于,可以有一个肩膀让我依靠,终于,在流泪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因为有你,我深爱了三年的苏初在身边。
阳光,被大大的落地窗收了进来,暖暖地拥抱着我。
不知何时,苏初站在了我的身后,一脸的凝重,我心头滑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灵枢,脱了吧,我们的婚约要取消。
我的手停在半空,忘记了要收回还是要伸向那个熟悉的声音传出的地方。
灵枢,不管你接不接受,愿不愿意,婚约,我们必须取消。
你尽可以恨我,我只是要你明了,我是真的爱你,而非道义。可是,我不能伤害木子,她的弟弟来找过我了,他说,木子在医院,她不能没有我。
灵枢,我要你明白,爱情,不会使我离开你,道义却注定我必须守在木子的身边。在认识你之前的日子,她一直受在我身边,她早已习惯了对我的依赖,因为她的过于孤单世界里只有她和弟弟相依为命,她,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而你,你比她坚强,你从来都不是没有别人就活不下去的女子~~~~~~`
苏初,你果然是苏初,这样的时刻,你都能如此冷静地为爱情和道义做分析,并理智的作出抉择。
苏初,不必再说,我明白,我明白我从来都只是为人做嫁的女子。我设计了那么多款式的婚纱,却没有一件可以披在我的身上,带着我走进婚姻的殿堂。我真的明白,这叫“为人做嫁”,对吗?苏初?
不要这样——
苏初,在既定的事实面前,一切理由,都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给我一个结束的拥抱,打开你紧锁着的眉心。灵枢,好心疼你这个样子。
婚约,不用取消,我会叫店员把婚纱送到医院。
〈黑色噩梦〉
白色情人节,我站在雨里,距离婚车一步之遥,看着我的新郎抱着他的新娘披着我的婚纱走向我们的婚车,被疼痛吞噬的千疮百孔,心,早已没有了 知觉。雨,在我的睫毛上汇集,终于,睫毛再也负担不起雨水的重量,颗颗滚落下来,掷地有声。
苏初,一个人的成全好过三个人的纠结,可是,情人节,永远,不是一个人的节日,一个人的情歌,唱的太狼狈。
一声紧急的刹车声惊醒了沉浸在婚庆中的人们,苏初,我,终于,可以坐在你的婚车里,我们的红地毯,好美~~~~
雪花,轻舞飞扬,我,听到了雪落下的声音。
白茫茫的雪地,我跑在最前面,不时回头冲后面的爸爸妈妈胜利地招手,他们相视,会心地笑。雪花,好美~`~~~
好大的雪块,爸爸,妈妈,快看啊,好大的雪块,咦?它竟然会动啊,我手舞足蹈,还没回过头已被抛出很远。那边,伴随着妈妈叫声的,是雪落下的声音吗?
爸爸,去了哪里?
深黑的夜,装点着白茫茫的世界,闪烁在我的眼前的,是星星,还是,雪花?
在陌生的相框里,我,终于找到了爸爸,黑白的底衬着熟悉的眉眼。爸爸,灵儿不喜欢您黑白底的照片,您,不知道吗?
爸爸,妈妈要搬家了,去一个没有雪花飞舞的城市,你,也会去的对不对?
因为那儿,有你最爱的三个女子,我已是花甲之年的奶奶,我温柔才气的妈妈,还有,你用生命呵护着的灵儿。
〈灰色空间〉
特护病房,有液体滴答的声音。
有人在叫着灵枢,我漠然的睁着眼睛,不愿意也给不了任何人任何的反应。围在床畔的人开始惊慌:难道真的如医生所说,撞伤了头部,有可能会失去记忆?失忆?我,可以不是灵枢?
紧紧握着我的手的老妇人栽到在我的床下,人身蹿动,叫护士,请医生,嘈杂成一片。我淡淡地看着忙碌的身影来来去去,心中不再有任何的念想与疼痛。
她是你的妈妈。
我转头,发现了一个被雕刻过的脸,深邃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心头,莫名的心虚悄悄浮过。
眼睛移至邻床,我看到了一个熟悉到让眼睛酸涩的侧影,只是,不知道哪天有白雪趁着黑夜偷偷来过,不然,原本不多的白发怎么会在一夜之间被漂白?
抑或,是那场雪崩,带走了爸爸,也带走了她幸福空间的明亮,让她的世界从此被灰色占据?
那么,从死亡边缘逃脱的唯一的女儿,是不是连这个勉强躲风避雨的灰色空间都不愿意留给她?
白色,不是很纯净的颜色吗?它,为什么总是与我的每一次苦痛息息相关?
脸上,丝毫无减的冷漠,泪,趁人不注意偷偷缤纷了眼角腮边~~~~
〈蓝色蛹〉
光阴的故事挡不住时间的匆匆,早已是姹紫嫣红,鲜花着锦。
每天傍晚,街心公园,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总会蹒跚着步子,轻轻挽着比她高出一头的女孩款步在落日的余辉中,这样的相异,怎么也可以相安?
天空,淡淡地蓝着,泪,再一次轻轻滑下,蓝色,是忧郁的代言吗?
午饭,照例有菜有汤,荤素搭配,色色俱全。
合口吗?柔柔的声音掩盖不了的沙哑,她试探的问道。
看我漠然的点头,满脸的皱纹瞬间开成了一朵饱满的花。我试图用饭碗和筷子的晃动来闪烁自己的脸,心,却再也掩饰不了被花瓣一一刺过的痛,泪,很快,轻舞飞扬。
午睡起身,桌上,熟悉的康乃馨眩目的红,苏初来过?
习惯性的拿起那本卷了角的《南华经》,掉落的纸片怵目心惊,一只蛹艰难地触碰着自己身上的茧,头顶,忧郁的蓝色。墨迹隐隐:给我一滴泪,就看到了你心中全部的海洋。
苏初~~~~
〈金色蝴蝶〉
早晨,睁开眼睛 ,阳光斜斜落在墙上,推开窗,有蝴蝶款款飞过。
煮好牛奶,切好鸡蛋、面包和菜片,我静静地坐在餐桌边等待那朵美丽的花彻底的开放。
打开电脑,我发给苏初一封email,内容,只是一张图片:蓝色的蛹冲破茧的束缚,金色蝴蝶翩然起步。
苏初,我明白了,有灰烬的地方,一定有火来过,但火的燃烧,其目的却不是为了得到灰烬,一如我六色干花吹不开你的爱情婚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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