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年美丽的,也是苦涩的。
两岁大一点母亲去逝了,我至今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也没留下一张母亲的照片。
我们兄弟五个,我是老幺,母亲去逝时父亲才三十出头,一个年轻小伙子带5个年幼的孩子,他又是村上的支书,忙不过来,父亲把我送到了外婆家。我在外婆家呆了一年多的时间,那一年是我幸福的一年。可不知为什么,那时的我整天不想吃饭,黄皮寡瘦,外婆说我肚里长了食痞。她不知从哪打听到一个偏方,说要用光棍的尿泡核桃烧着吃,七七四十九天就好了。正好外婆对门有一个老光棍李义和,隔几天外婆就到他那去要一夜壶尿,那用尿泡过的核桃又臭又熏,但经火一烧臭气全没了,还很好吃,我每次都吃的很香,有滋有味,至今我还记得那特殊的美味。吃了两个多月的尿泡核桃依然不见好转,父亲只有把我接回家。当然接我回家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回家后才知道的,父亲已谈了一个对象,还没迎进门。这个对象就是我后来的后娘。
后娘干家务是一把好手,挑水、做饭、寻猪草样样行,她的到来免除了父亲的后顾之忧,使父亲可以腾出手脚在外干活,家里轻松了许多,但她这个人没有文化,脾气暴躁,大凡小事动不动就吵就闹,家里很少有安宁的时候。她对我更是严历。我小时候有个头痛病,不见太阳不疼,一见太阳两太阳穴就疼,而她偏偏在有太阳的中午让我去寻猪草,我忍着头疼,一边寻猪草一边哭,可挎篮太大,怎么也寻不满,寻不满不敢回家,怎么办?只有作弊,就在挎篮中部棚上棍子,把猪草轻轻地堆在上面,进门的时候要是她看到了,不要紧,是满的,要是她没看到,快快地跑进屋把猪草倒了。当然这也只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天,等她剁猪草的时候就明白了,也许会招来更历害的骂。
没有母爱,但我却得到了比别人更多的父爱。小时候父亲的怀抱就是我的摇篮,多少次有星有月的晚上,父亲在院坝洗完澡后,乘着休息的时间把我揽在怀里,我躺在他的怀里数着天上闪烁的星星,听着竹园里小鸟的低鸣,感受着他带胡茬的亲吻,不知不觉睡着了。入睡的时候,他总是搂着我睡,让我的头枕在他的手膀上,他那宽大的胸怀是那样的温暖、安宁、幸福,让我从三岁枕到了十岁,直到我上五年级在校住宿为止。
为了背开继母,我喜欢上了放牛,放牛可以和小伙伴一起浪着玩,享受无忧无虑的快乐。我们把牛赶到梨树坡或里窝曹这样的大放场,任它们去跑去吃草,我们孩子在一起“盖房子”、捉迷藏,玩游戏,牛要是跑到庄稼地里去了,大家轮着去赶,省了许多的力气,我们既放了牛又能玩好。为了玩得更安宁,我们在牛要跑的路口堵上了木头栏杆,再罩上剌,把它们圈在一定的范围内,可牛总是吃不饱,往往要挨大人的批。要不了多长的时间,牛瘦了,大人赶紧补放几天,让牛添点膘,要不然到了农忙时节牛是干不了活的。
大人放牛那里有好草往那里放,遇到好草还要割来喂,我们放牛是那里好玩到那里去,不管牛饿不饿,渴不渴,一玩就昏天黑地。有时牛实在忍不住饿冲出栏杆偷吃了庄稼,我们便百般地责怪牛,有好几次把牛的腿打伤了,父亲问起,就说牛自己摔伤的。现在想起来挺惭愧的,我对牛的态度还没有对我家小狗好,牛是有功之臣,一个小狗能做什么,也就会个点头哈腰,讨人喜欢,别的什么都不会!
牛离开了土地就会迷茫,可鸟离开了巢还有天空。我眷恋着故乡的每一寸土地以及父亲的脚印和老牛沉重的蹄窝。但我还是想走出大山,离开生我养我的土地。
高一的下半学期,班上流传一本书,是称重量的一种算命书。用我的出生年月日和时辰八字一查,只有二斤七两,“此命般般事不成”,终生贫困,一事无成,我悲观到了极点,我不想再努力学习,命中注定,就是考上学又有何用,那些日子,我徘徊在回家的山道上,眼前横七竖八的山路象一张迷茫的网,罩住了我的视线,我不知道往那个方向走。终于,我向父亲透露了不想上学的想法,不料遭到的父亲严厉的批评,他坚定地支持我上学,要我不要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心一意读书,轻轻松松上学。我听了父亲的话,每天再上山放牛的时候手里多了本书,多了份从容,多了一份自信。
感谢父亲,是他为我破解了迷雾,指点了正确的方向,那年我终于考上了学,可等通知是一件熬人的事。每天放牛,我都躺在草坪上看天或者呆呆地瞅着对面的帽顶寨,一只鸟或一架飞机从头顶飞过,我都要目送它消失在远远的天际,我在想我所报的那所学校是不是鸟和飞机飞去的方向?帽顶山以外的天地到底是怎样的呢?我充满了幻想。还有一件事也让我总往帽顶寨的方向痴望,那个方向有我的一个初恋,以前我把对她的思念深埋于心,现在我考上学了,我要向她表白,我向她写了一封信,二十多天过去了,还没有一点音信,我在等待她的回音。
终于,我的通知来了,她也来了,我走的时候村子里很多人把我送到车站,我很感动,可我们后来没有成。那一年我收获了很多,包括亲朋好友给我做的一双双布鞋,那是乡情,是一生都无法抹去的乡情。
童年远去了,童年又似乎很近。这些年,我也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和坎坷,却没有一件事能让我象童年一样刻骨铭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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