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恶语，曰“杂种”。余幼时习闻之。然语自何来，意所何指，余实不知；先生、长辈亦不曾点津，而余又耻问之，遂懵懵懂懂，至于成立。

忽一日，余心血来潮，欲求甚解。乃穷究典籍，不舍昼夜。经数日，有所获。未敢自珍，书以为文，录之于后。意开蒙生，顺娱同好。

其貌这般：兔面狼肝没廉齿，虎心狗肺⑴忘恩肠；虬⑵须蝇目蜂蝎尾，驼掌驴蹄驽骥⑶腰；六耳纳音似蝙蝠，复眼集视类豼貅⑷；千般迷惑靠蛊⑸唇，百种嗅闻赖豕⑹鼻；蛛脐吐丝织恶网，鲀⑺腹怀汁造毒囊；猕躯猿体藏鬼胎，鸠喉鹩⑻舌作鹤鸣。肋生单翅，尾掛双钩；腮显贼腺，颈暴歹椎；眉棱倒长，脑骨反生；额书万恶，颊印百贪；腰悬三魂，胫系七魄；蹄踏两船，掌握五蠹⑼。可单翅横飞，常百足倒行；能全身直立，善迭蹄疾驰。

其性若此：粗通文字，略懂人言。会说禽话，专讲兽语。阳话阴听，正颜睨⑽视。奸狡过狐，诡秘潜踪。晴天播雨，旱季降沙。明设阳谋，暗纵阴鸷⑾。攻讦在行，整人有道。兴业寡能，败家多方。污人张血口，蔽事合獠牙。朝云暮雨无规，左四右三不定。上下其手⑿舞弊，东食西宿⒀沾光。略惠薄恩以笼络贼心；稍藏假意而迷惑愚氓。青春尻⒁股常露，不老情窦永开。啖金食利竟日，可媲饕餮⒂；癖色嗜淫终身，更赛老鸨⒃。舔痣得车⒅，诚惶诚恐焉知廉耻；丏痰觊禄⒆，毕恭毕敬莫辨亲疏。栽赃陷害，独群相机定；为虎作伥，隐现趋势行。诋毁中伤，天生绝顶行家；掣肘⒄拆台，地造非常里手。挑拨离间，强捏人间块垒；无中生有，硬造世界隔阂。人前乖巧，顺风捧屁博欢颜；背后劙杀，穷凶极恶攻不备。无端兴风，地动山颠铁壁摇；有意作浪，海翻江滚寒流遽。闭塞天籁，千音默默行强权；弹压庶民，万众尤尤施暴政。古今横行，天条厉律竞未能止；内外霸道，世法严规终无力禁。

此物固非地产，乃天倾西北、地亏东南之时⒇，扫帚星与丧门星偶会私合而成，天罡星察之不及，降临凡间，祸害人世，已历一万六千岁。自名“杂仲”，因无父，故无姓。后世书为“杂种”，系为农人讹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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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