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镜子。
在他对面。一个人与他相对而行。渐进。渐进。渐进……
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驻足。默然。象两座对峙的山。
那人头发乱蓬蓬,十年八年也没梳洗过。他以为。
那人穿着灰朴破旧的大头皮鞋,正站在他面前。他看着那人额头的皱纹,完完全全出自大雕刻家的手笔。他以为。只有他们才能淘尽生活的沉淀。
他看得清那人眼底的忧伤:一片干涸的大海。他想。
他望过那人的肩头,看得那人背后墙壁上的油画――他已记不清画者的大名――但他知道画的名目。他经常在这画前沉思:血色黄昏,一个男人,牵着他的妻子,不,也许是情人吧,如今更流行这个词,反正是他的心上人――一个年轻的女郎,在田野里散布;她飘浮在大气中,晚风拂荡着她的裙裾,仿佛翩翩在舞。
他默默地注视着那人,看他的泪象无声的河跌下悬崖,在脚下汇成一汪深深的潭:在那人周围漫着月样的清辉,梦样的安祥。他试图拭掉那人眼角的泪,但他的骨头骨节象浇注了铅一样沉重,竟没能动弹。唯有一颗心始终跳跃着,象冥冥黑暗中的一团火。
他的唇嚅嚅地动着,喃喃地说:“哎,你哭什么呢?要知道,你该多么地荣耀。你虽然看起来有点象个穷光蛋,怎么这般邋遢。可,可,你毕竟有许多朋友。他们也正如你一般的菩萨心肠。你们心心相印,同风雨共阳光……要知道,这该是多么地荣耀。怎比得我……倘使你不介意。你介意么?我愿成了你脚下的那双大头鞋。在这么纷乱的世界里。他并不引人注目。但它却那么忠实地伴你走完每一段路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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