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妈妈的一封信

亲爱的妈妈：

您好！我要走了。

妈妈，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走，即便，在我睁开的第一眼看的是粘着鲜红的血让人恐惧的手术刀和您痛苦的表情，之后，是奶奶在听到我是女儿身之后，刚才还满脸的笑容在半秒钟内凝固后扭曲，拉长，之后，将踏入婴儿房的脚迅速收回去，同时，扬起手里盛着她花了一天炖的鸡汤，摔得医院里到处飘着鸡汤香的残酷现实，我还是对这个世界充满着眷恋。奶奶气呼呼地走了，还有摇头叹气的爸爸。

爸爸是爱您的，妈妈，这点您知道，但是，在您和奶奶及他们李家的香火面前，他的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他的爱象把手术刀，粘着鲜血，冰冷冰冷。认识您的人，都说您是幸福的，您漂亮，贤惠，您嫁给了富贵的李家，您一生不忧吃不愁穿，不用担心孩子没有机会受到良好的教育，总之，您就象嫁给了皇帝的妃子。但是，又有谁知道您的痛苦伤心呢，即便是爱着您的爸爸。

妈妈，您嫁入李家的时候，您才二十岁，那时的您是一朵鲜花，耀眼的鲜花，您的两个酒窝，时刻地往外荡漾着笑容，可如今，您的笑容哪儿去了呢？还有您清澈的眼神，乌黑发亮的秀发，您才二十八岁呀，您看上去怎么象个四十多岁的妇女了呢：脸色无半点光泽，头发白丝斑斑。八年的时间里，您进过多少次医院，去过多少个医院，多少次健康的您被迫躺在手术床上，您也许都记不清了，因为您已经习惯了，您的日子就是去医院，再去医院，不断地站在检测器面前，让手术刀剖开您的肚子。而我呢，隔着您的肚子摸我的人，不下四十个，他们当中最多的是医生和算命先生。

妈妈，是不是很痛，以致于您现在还没醒过来。您是不是梦到我了，梦见奶奶欢快地抱着我，在摆给众亲戚的喜宴上，不停地夸着她的媳妇您如何如何地好，让他们一个个的抱着露着小小命根的我。一定是的，若不然，您怎么会笑了呢。妈妈，真对不起，喜宴吃不成了，奶奶因为生气赶走了请来的亲戚，爆竹丢进垃圾里，把所有的佳肴全都倒到大街上去了。流浪的狗儿一定很感激奶奶，一定会的，看它们吃饱之后躺在角落里舔嘴唇的样子，就知道。而这时，妈妈，我们都饿着呢。

妈妈，不要反复绝望地叫喊着“不会的”这三个字。您知道吗，您所喊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针般地刺在我心上，很疼的。妈妈，别不理我，即便我有千般的不是，我也是您身上丢下来的亲骨肉呀。妈妈，好冷呀！抱一抱我行吗？就一会儿。

妈妈，别又哭又笑的，您的样子好恐怖呀。别不停地亲吻我，我都快窒息了。

妈妈，告诉奶奶，别再重新摆喜宴了，我等不到医生将两性的我变成为您所盼望的儿子她所期盼的孙子为李家延续香火了。我好虚弱呀，我呼吸困难，我的心跳在减慢。

妈妈，我不怪您，若您少一次站在辐射性很强的检测器面前，或者，您你们能抱抱我，我是能够挺住医生那最后一刀，还我男儿身的，可惜，一切都晚了。检查不是您所想的，我的离去也不是您所想的，您根本做不了主，您只是个工具，为李家延续香火的工具。这点您得承认。

妈妈，我已经很累了，不能再经受任何折腾了，我只想好好地休息。您放心，以儿子干净的身体纯洁的灵魂，一定可以升入天堂的。何况，那里，还有我的好几个姐姐呢，她们会照顾好我的。其实，我最不放心的是您，妈妈。我真的好想留下来，陪陪您，跟您说说话，让您牵着我的手，使您行走在人来人往拥挤的街上时不再觉得孤单寂寞，让您能在爸爸他们李家理直气壮的活着。

妈妈，把奶奶重新给您熬的鸡汤乘热喝下去吧，身体要紧，我会在天堂里为您祈祷祝福。

妈妈，我走了，请您多保重。

祝您早日康复！

您不孝的儿子

2007年4月1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