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苦的蜀帝,丧国又失恋之后化为杜鹃,被国王玷污、杀害的翡绿眉拉化身为夜莺,冷漠和庸俗的生活把格里高里变成一只甲虫。
人类的伤痛似乎经过一个隐秘的通道与动物相联,受了伤害不是退回到母亲的子[gong]里,而是去动物身上寻找自己的来世。
格雷戈利•考伯特用最唯美动人的画面绕着弯点醒观众:自诩为万物灵长的人类是多么狂妄,而这种狂妄源于无知。
《尘与雪》不是一部一般意义上的影片,它像是一幅缓缓延伸的画卷,人和动物是共同的主角。片中人物没有语言(语言曾是人类优越性多么有力的证明),只有肢体,和大象、鲸鱼、海牛、猎鹰、花豹、山猫一起融入大自然最安静的怀抱。当人和动物偎在一起,眼神都显得多余,他们用体温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感受到彼此身体内最深最远的秘密。
文艺复兴把人从枷锁中解救出来的同时也给人类的霸道一个合法化的契机,大自然的王国里,人类给自己加冕,专横却心安理得。后来有人反省了,用一种丑恶的、破碎的、歇斯底里的方式摧毁这种自以为是的高贵,相比之下,格雷戈利带给我们的惊喜是:人还可以这么温情默默的反省。前者决绝的撕裂人的奴隶主的面具,而这种冲动的暴力往往会留下伤疤,后者却用人与自然的爱软化它,让人最本真的面目慢慢的完整的显现出来。
鹰、豹、大象、鲸鱼这些人眼中不怎么温驯的动物,在影片中找不出一丝残暴和凶悍,像孩子般乖巧,和人类一起嬉戏、舞蹈、休憩,彼此不设防备。它们和人一样承载着完满的生命,没有谁是精华,没有谁是灵长,为什么要防备?
面庞安详的少女,穿僧衣的儿童,闭着眼靠着大象厚实的身躯,反而是大象睁着眼睛,静谧的眼神像深不可测的智慧的泉眼。有一个很动人的画面,小男孩和一只大象面对面的脆着,男孩手里抱着经书,念着沉默的经文,在土地和永恒面前,人和象同样谦卑。
大象是片中出现最多的动物,因为它是印度教中的神兽,也与作者的经历有关。格雷戈利甚至把这些旅行拍摄看成是回应大象的召唤。他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因为小时候我长招风耳朵,所以常被人叫做大象。我妈担心我受精神创伤,就带我去医院做了耳朵整形手术。但是我总觉得我和大象有某种割不断的联系。”导演是不是想在人和大象之间窥视到自己灵魂的暗涌呢?那些从生命的源头遗留下来的未曾改变的隐秘?
格雷戈利告诉观众斯里兰卡每年有几百个成人为大象所杀,大象不伤害儿童,他们之间没有冲突。原来大象并非天性残忍的动物,它们对人的伤害,只是因为成人率先违反了游戏规则,它们不懂暗箭的技艺,只能以赤luo裸的凶狠是对人类实施报复,而孩子在它们眼中是安全的朋友,影片中的大象很乐意和这些孩子相处,甚至可以容忍他们没有恶意的顽皮举动。
深爱动物的摄影师不满足于用镜头记录这些天使般可爱的生灵,他抛开氧气瓶融入大海,和55吨重的抹香鲸亲密舞蹈。在光线的明暗变幻中默契的穿梭的生命,仿佛共同生活在大海里,做了几千万年的邻居。
“抬起长鼻的大象是向星空递信,跃然水面的鲸鱼是海底深处的来信,这些都是通往我梦境的来信”星空、大海、象、鲸鱼和人的梦境交流,宇宙是个和谐的一。所有的冷漠、冲突,都是与自己的骨肉血亲为敌。
“feather to fire,fire to blood,blood to bone,bone to marrow,marrow to ashes,ashes to snow·”(羽变火,火变血,血变骨,骨变髓,髓变尘,尘变雪)劳伦斯•菲什伯恩深情的重复着像他的嗓音一样美妙的诗句。所有的生灵从同一个起点,一路艰难的跋涉,时间太久远,以致于大家几乎认不出彼此,可最终我们还不是回到同一个巢穴,和雪永久的安眠在一起。
在汽车、手机、互联网里疲惫的喘息的人们,看到《尘与雪》,最古老的温存被唤醒,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豪华的住宅区林立,其实越来越多的人找不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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