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的老高了,打扫完毕,梳洗一番,已经是十点多钟。背起包轻轻推拉门,猫和狗随即顺着余留的门缝追到门口。蹲下来,恋恋不舍地训斥它们快回去,猫识趣地后退几步,狗依然摇头摆尾对我做鬼脸。
时下正值阳春三月,艳阳高照,春风拂面,我的心无比荡漾。终于有机会出来了,终于出了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徒步行走在街外的林荫道路上,心象出笼的鸟儿一样,自由了,让我舒展开翅膀,自由自在翱翔在蔚蓝的天空吧!
踩春踏绿的我要去娘家看看,这是出嫁后的习惯,也是我这一生所不能放弃的。
半道上,一望无际的小麦苗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金黄灿灿的油菜花随风飞舞着,芳香顿时爽入心口。枣花虽然小结实成。此刻,枣花羞红了脸朝我微笑着,争相映的桃花,梨花份份落遍地,透过茂密的树叶,丰硕的果实千姿百态,向人们展示它的无限魔力。
路上行人匆匆,我的脚步轻意盈盈。跨过那条渠,上了土崖,抄着羊肠小道,娘家熟悉的房屋,由远及近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随风飘扬的五星红旗。放眼望去,鲜红的旗帜,金光闪闪的五角星,那么醒目,那么神圣。想起在校时上早操前,必系好胸前的红领巾,然后听教导主任一声敬礼,庄严肃穆等待唱国歌,升国旗。
那时候的学校不但破败不堪,而且周围的墙全是土胚垒成。清楚地记得看门的大爷用手使劲敲着古老生锈的破钟,唯恐我们听不见铃声。今天的学校焕然一新,平地拔起一座座高楼,操场周围栽上了柏树,冬青,还有梅花,以崭新的面貌迎接祖国的未来。
紧挨着学校就是村庄,进村了,我的目光搜寻着老老少少的乡亲们。因为娘家在沟的最里面,所以由下而上前行。途经好几户门口,看到院子前分别种着韭菜,小葱,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花儿。在阳光的照射下,韭菜绿的一派生机,花儿红的格外耀眼。
远远瞧见大伯甩着鞭子,赶着羊群,大妈则站在门口系着围裙,不停地搓着双手,焦急地向这边张望。哦,透过岁月的缝隙,我看见大伯的背驼了,大妈的两鬓也有了丝丝白发。当年大伯的腰杆是那么笔直挺拔,而大妈的头发又是何等乌黑油亮。如今的他们都步入六十岁的行列,真是年龄不饶人哪!
问候了大伯大妈,迈着轻快的步伐,继续朝里走。
路过一幢青瓦红门的院落时,一个胖乎乎眯着眼睛的女孩恰好开门。不等我仔细看她,她眼尖嘴快喊出声:“玲姐姐,你才来吗?”
上下打量着她,试探着问她是英子吗?她笑的眼睛眯成缝:“是啊,我是英子。”
“你不是在城市上学吗?”我满脸的疑惑。
“五一放假啊,抽空回来看看。”她一脸的童真,乐呵呵回答我。
也是,不管身处天涯海角,总是想念着家乡。难怪她这么兴奋,原来家是每个游子的牵挂,亲人是我们永远也割舍不断的纽带。
正在说话间,和父亲生前同龄的建民叔怀里抱着孙子,一跛一瘸走过来。赶忙问候他怎么了?他说难得歇下来,前几天不小心扭伤了脚,只能养伤抱孙子。看着他沧桑几许,脸上却洋溢着无比的幸福,万般愁绪涌上心头。要是父亲在,和他的面容一样沧桑,也该抱孙子享清福了。
或许是农忙时节,村子里的人们寥寥无几,好几家门口的狗朝南躺着晒太阳,睁眼看见我干汪汪两声便垂下头。栓在石桩的牛也少的可怜,几乎数的清楚。羊儿时不时透过大门伸出头,偶尔咩咩几声。除过这些动物,周围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不知不觉走到家门前,昔日亲手栽的那颗苦脸树的位置被有线杆替代,村子的老人们经常说它不吉利,干脆砍了吧!出嫁后的第三个年头,苦脸树莫名其妙枯死了,它那么知晓人意,竟自知之明独自离去。可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它也有生命,揪心好久,此后再没栽过任何树。
取出钥匙,进得大门。前院是新盖的楼板房,后院的窑洞是父母早些年用血手苦挖苦刨的。值钱的家当没有,倒有父亲一手置办起来的犁耧耙秣。由于年代已久,明光闪闪的家具生锈且灰尘一层。还有奶奶分给妈妈木制的纺花车,织布机。依稀浮现母亲盘脚而坐的姿势,一只胳膊晃动着,一只胳膊旋转着。眼睛眨也不眨跟随车轮转动,那神情分明是看到了希望。
最令我难忘的是恐怕要数夹杂着泥土味的大炕了。那时候医院离的远,医疗器械差劲的比不得今天,妈妈咬牙把命交给了老天。就是在那样艰难的条件下,我们姐弟三个呱呱落地,父母亲喜上眉梢,高兴在心田,咽下许多苦和泪,只为抚育我们成人。
翻出抽屉爸爸遗留的日记本,妈妈用丝线钩的茶盘罩子,我的毛笔字体,妹妹的课本,弟弟的象棋,眼眶禁不住潮湿几分。就在那张陈旧的写字台上,我冬夏苦练了几年笔法,妹妹爬在那上面不分昼夜做着作业。弟弟缠着爸爸非要教他下象棋不可,而妈妈的动作是走到桌子旁训斥爸爸,还不快快吃饭。临走还要唠唠叨叨我们是爸爸一手惯坏的!
往日在厨房里,爸爸给灶膛填柴,妈妈灌电壶,我笨拙地拿起刀学切土豆丝。妹妹蹲在地上剥葱和蒜,弟弟这里闻闻,那里转转,晃悠着胳膊,只等吃现成了。转眼间,不见父母的影子,弟弟妹妹也各分西东。天下诚然没有不散的宴席,想问苍天一句:我们一大家人分散的是不是为时过早?
出了门,向窑洞顶端的沟壑爬去。大概平时缺乏锻炼,也是坡势及其陡峭,爬到半腰间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歇息片刻,又鼓足力气,这次一口气爬上来。看见了,看见了,看见了远处纵横交错的土崖。头顶蓝天,面朝田野,心对着太阳。捧起微风,拥花香入怀,立足于苍穹间的我真想豪歌一曲。
崖上的柿子树,核桃树,崖下的枣树,杏树,争先恐后开花结果,给那荒凉且一望无垠的田地披上厚厚的绿装。柿子的橘黄,核桃的墨绿;杏的酸涩,红绿相映的枣;吃在嘴里,美在心里,叫我今生怎能忘记?
曾经种花生,红薯的坡地被推平,那一片深凹的沟地已被栽上了花椒树,这一幅美如画的景色令人多么不舍,直叫世代人以身相许。怎么等到多年以后的今天,我才发现它的美丽呢?
这是我的家乡吗?这是我那日思夜想的小村子吗?哦,我那遥远的小山村,多少回的魂牵梦绕,今日才得以重返家园。爱我吧,抱我吧,怨我吧,恨我吧,就是不要赶我走,无论我嫁到那里,无论我身居何处,依然走不出你宽阔温暖的怀抱……
-全文完-
▷ 进入等你的365天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