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6日,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校园发生一桩震惊世界的枪击案,32名无辜的性命死在韩国籍学生赵承熙的枪口,赵承熙也当场自杀身亡。4月21日,纪念遇难者的33个一半足球大小的花岗岩悼念碑按照椭圆形被安放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中央广场上。其中还包括凶手赵承熙的悼念碑。在他的悼念碑上,和其他悼念碑一样,在桔黄色彩纸上写着“2007年4月16日赵承熙”。旁边放着玫瑰、百合、康乃馨等鲜花和紫色蜡烛。在这些鲜花中放着一张便笺。上面写着:“希望你知道我并没有太生你的气,不憎恨你。你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和安慰,对此我感到非常心痛。所有的爱都包含在这里。劳拉。”这是因为,他虽然犯下残忍的罪行,但学校和社会却没能对精神有问题的他提供适当的治疗和心理咨询,对此感到遗憾,同时也是为了安慰失去他的家人。
云南大学学生马加爵连杀死4名同学,2004年6月17日被执行死刑,云南高校听到此消息后,大都异常高兴,有的鼓掌,有的唱歌,还有人相约晚上喝酒不醉不归。大家认为,终于还受难者一个公道了,终于可以从马加爵案件阴影中摆脱出来了。他们都认为,马加爵落得今天的下场是罪有应得。不知道此刻的他会不会忏悔自己做过的傻事;可惜那几名同学,可以瞑目了。更可悲的是到今天为止马加爵骨灰在躺在殡仪馆里,他家人怕再被人指脊梁骨而放弃领取。假如马加爵在美国,他不会被社会仇恨,不会被家人遗弃,反而会得到社会的同情。他也是个受害者啊。
美国人宽恕罪大恶极的杀人凶手,他们认为,逝者已矣,生者要面对的,是生者的责任,谴责赵承熙将他们从学校花名册中删除,无论做什么复仇或惩罚,都已经没有实质意义,而宽容与同情心,却可以使赵承熙的家人以及与赵承熙熟识的人们获得精神上的缓解。美国人为自己的社会和文化的缺失悲哀、反思、自省。然而他们没有停留在消极负面的情绪之中。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表明在绝望里他们还有超越的希望。面对邪恶,人的天然反应是以牙还牙,是伸张公义和报仇雪恨,而用宽容和爱心回报邪恶与变态,在仇恨扭曲之处播种宽恕,需要内心何等的勇气和力量。宽恕的结果,或许并没有在现实中获得回报,但是所有的人都会看到:它在人类的心灵中激起了巨大的回响。正是这巨大的回响,酿造着人类的过去、人类的现在,也必将酿造着人类的未来。
是的——“没有宽恕,真的就没有未来!”为什么中国缺少宽恕?作为一种人性假设,中国文化传统认定:人之初,性本善。既然人性本善,只要坚守和养护就自然可以成圣,倘若由于未能坚守和养护而堕落成为坏人,那也咎由自取,根本不值得“同情”,而只值得“横眉冷对”、“千夫所指”。仇恨的种子因此而在中国文化传统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因此,西方文化传统意义上的“宽恕”在中国并没有出现。由孔子的“恕”道发展而来的“宽恕”充其量只是一种纲常伦理的处理法则。
中国现代人缺少宽恕与斗争哲学分不开,典型表现就是把一类人划归为“坏人”,然后对“坏人”进行人格贬损,而一切坏人又都是“牛鬼蛇神”、“变色龙”、“小爬虫”、“狗崽子”等等。人格贬损和动物化决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名词运用而已,而是成为支配人际相互看法和对待方式的潜在意识主导。例如,把关押“坏人”的地方称为“牛棚”,这一名称往往导致为关押人犯专门寻找阴暗潮湿、窄小简陋的破房子,并尽量地限制人犯作为人的生存条件。人犯被随意地象展览动物一样拉到大街上去游斗示众,在“牛棚”中象牛马一样受到管制无论是把坏阶级成分者等同为“坏人”,还是把“坏人”贬抑为“非人”,在这两种把人牛鬼蛇神化的过程中,阶级斗争意识都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这种斗争哲学也许就是中国人没有宽恕只有仇恨的一个重要原因。
依照常理,仇恨只是人类众多情感中的一种,其余的还有爱、同情、怜悯、快乐、陶醉、钦羡、妒忌……可是细细回顾一下,我们民族的全部历史几乎都与仇恨有关。究其原因,仇恨正是爱的缺席后人们寻求自我肯定的一种替代方式,一种倒错的情感,一种病态的表达方式,既然无法通过施爱来肯定自己,无法以存在的方式来自己,就必然通过做恶来肯定自己。
一个只懂得恨而不懂得爱的民族,无疑并非以善始,因此也肯定不会以善终。这样一个民族,只有在开始对“仇恨”二字重新审视并且无条件地拒绝之时,只有在知道了所有的生命都是值得挽救的之时,只有在意识到了爱的无上高贵之时,它才有资格说:我已经离文明不远。否则,文明就永远在这个民族之外。
美国人没有只怪赵承熙,还从自身找原因;中国为什么不从马加爵事件中总结社会问题和教育制度问题?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7-5-2 18:42:2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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