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雨，这到底还是让我想着江南了。我的家乡，这是个多雨的地方。

冬雨时至，淫雨霏霏，连月不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味，仿佛这空气也如泥土一般是黄色的。天空是朦朦胧胧的。树木花草也渐渐开始颓败了，每日都能见着树底下整片的落叶，刚被人扫去，一眨眼，又是一地。寒风从树梢掠过，又穿遍每一条大街小巷，跟雨声混在一块儿，成了一种古怪的乐曲，仿佛在告诉人们寒冬将永远统治着这个世界，春天不会来了。

每个雨天，我都会去祖父祖母那儿，这或许是巧合，但每当下雨时，我终究放心不下二老。

祖父前不久大病初愈，他年纪太大了，再也经不起大病的折磨了，为了与病魔、衰老抗争，祖母每日须同他一起出去散步，不分阴雨风霜。

这几日，雨水颇多，我总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暇，与二老共度。我一手搀着祖父，一手挽着祖母，在家附近慢慢踱着。小的时候，总觉得与二老一起生活很不舒服，整日随他们蹒跚地走，调皮时，我也上窜下跳，并不停地喊着，叫老人走快些。如今我忽然觉得陪着二老挪着步子，反倒是一种享受。二老都已是年届八旬之人，上帝留给我与他们相处的时日也已不多了，正如作家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说的那样，要懂得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不要给自己留有遗憾。

记得将学音乐之时，祖父就告诫我：“学艺术先要学做人，不能自满，要有广博的胸襟，汲各家之所长，才能有一番作为。”祖父的话是极对的，但我做得还是稍有逊色，做人是一门很深的学问，至今我仍未能满足老人的愿望，我感到愧疚。祖父也曾说过：“不求孩子能成名成家，只求能够自立，在社会上不落后。”老人平凡的话语是我永远的精神食粮，但愿在老人的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成功的、能自力更生的孙儿。我想，这是我最想做的事，也是仅能为两位老人做的一点事。

望着两位老人那安详幸福的面容，我的心里是无尽的感慨和酸楚。寒风掠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道了声：

“天凉了……”

雨水打湿了我的黑发。

十二，二００三

-全文完-